雾盈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都问出了口,他却凝视着远方的龙舟,喃喃低语:“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雾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私自跑了,在陛下眼里成了彻头彻尾的懦夫了!到时候你要怎么交代得过去?”
她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向来待人温和的柳女史,也会有这样锋利的棱角。
更别说,这瀛洲城里多得是嫉妒他的地位,想要陷害他的人。
“在你眼里,我是吗?”宋容暄没头没尾地丢下这句话,雾盈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刚要转身回去看看皇后怎么样,就看到骆清宴的侍卫秦阙朝着他飞奔而来。
“柳女史,你没事可太好了。”秦阙心头一喜,“属下这就去回禀二殿下。”
余下的几艘船都已经靠岸,猩红的灯笼在冰凉的夜风中打着旋,沾染上了属于鲜血的气息。
宋容暄对雾盈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咱们边走边说?“
雾盈点点头。
夜凉如水。
雾盈得知太医院的掌院齐太医已经快马加鞭赶过来,便知大事不妙。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陛下被毒蛇的毒液喷中,可这毒液作极快,在弹指间便扩散到全身,人会浑身僵硬而死。若是传了太医,说明还有救。
雾盈耐心地搀扶着皇后在一旁等待,淑妃此时也急匆匆赶过来,双目泛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期期艾艾道,”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必活了······“
皇后最听不得这晦气的话,斥道:“淑妃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咒陛下死吗?”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绝无此意······”黎晚颐用帕子捂着脸,抽噎道。
“行了,娘娘还是省点力气吧。”肖尚宫见皇后不好出言反驳,便替她上前,冷了脸说,“皇上还不知道如何呢。”
婢女把淑妃搀扶到一边去了。
内舱的门始终紧闭着,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只听得里头齐太医接连不断的叹气声,众人的心全都七上八下的。
三位殿下也在船上,骆清宴面色如常,甚至还看了雾盈一眼,太子却没那么镇定了,每隔一炷香的时间都要问一句父皇如何了。
而里头一直是语焉不详。
”臣抓到了几个乐师与舞女,“宋容暄在那几艘船上找到了几个还没有自戕的舞女乐师,连忙把他们严加看管,带到了龙舟之上,”娘娘可要审一下吗?“
这话问的是皇后,但她还没开口,便有人比她抢先一步,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宋侯爷,此等大案交给皇后娘娘一介妇人来审理,恐怕是不妥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在场诸人,皆有嫌疑。“宋容暄横着一双冷冽的眸子,“皇上是娘娘的夫君,自然不会害皇上,交给娘娘审理,并无不妥。”
太子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宋容暄,你居然敢怀疑孤?”
“臣不敢。”宋容暄恭敬地拜道。
正胶着见,齐太医推开内室的门,走了出来,等待他的是无数双渴望的眼睛,有人期待,有人害怕。
齐太医摇了摇头,拱手道:”老臣已经尽力了,但陛下中毒凶险,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说罢,内侍抬着担架上的皇上出了船舱,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还在昏迷中的骆奕抬上了马车。皇后也一同上了车。
诸位宫人经此劫难,死伤小半,其余没有受伤的文武百官组成了一支浩荡却又静默无声的队伍,往宫城走去。
凶手如今被关押到了天机司的大牢里,宋容暄连夜赶回去审讯了。
过了一会,臣僚和宫人都已经散去,只有皇后与三位殿下还守在皇帝病榻前。
骆奕面色青紫,眼皮浮肿,浑身僵硬,确实是中毒的症状。
太医院送来的药已经煎了一碗又一碗,骆奕毫无知觉地灌下去,却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皇后对三位皇子说:“你们先下去吧,等陛下醒了,再传你们,累了一天了,也该歇息歇息。”
太子先不同意,他装作恳切的样子用袖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挤着哭腔道,“儿臣心里担心父皇,实在是寝食难安······”
皇后冷漠地瞪了他一眼,“你父皇见你这个样子恐怕不会高兴,还当是你给他哭丧呢。”
太子悻悻地收住了自己的表演。
“既然如此,娘娘,我们就先回去了。”骆舒玄与骆清宴对视一眼,道。
见二人打算离开,骆南珩也不好久留,只得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宣室殿。
皇后静静地给皇上喂下一碗药,擦了擦他嘴角流下来的药汤,她神色如常,甚至看不到一点惊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