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几乎坠下泪来。柳月汀自知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不敢再多说。
过了一会,她拿帕子擦干了泪,又给柳月汀倒了一盏茶,“上好的君山银针,月汀尝尝。”
“多谢娘娘。”柳月汀抿了一口,忍着泪道,“家中尊长自幼偏宠二妹妹,妾身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罢了。”
“是吗?”黎晚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柳月汀冷笑了一声,她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庶女就该屈居人后,她日后一定会比柳雾盈要出色得多。
“可惜了乡君,没亲眼看到自己女儿嫁人。”黎晚颐吹了吹茶水,话题转了个弯,“乡君是因病亡故么?”
“不是。”柳月汀低垂着眼眸,春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暗影,“她……是在去觉岸寺上香的路上,被歹徒杀死的。”
事后大理寺没有抓到凶手,因为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山匪。
她那时居然信了他们这套不着边际的说辞。
思及此,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应该为自己的母亲,寻得一个公道了。
迟来的公道,毕竟也是公道。
春夜雨酌酌。
骆清宴负手立在屋檐下,数着雨滴滴落的声音,心绪浮沉。
他是不该如此急着定亲,但这是母后的意思,他向来不好明面上违拗。再者,他以为阿盈·····
他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情绪从头到脚把他浇得湿透,让他像吞咽碎瓷片一般难受。
她已经明确说了,不想嫁给他。
如今却是两难,父皇已经拟旨赐婚,难不成她还要退婚?一个女子,会如此拿自己的名声糟践?
他不信柳雾盈真的会这么干。再说,此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家上下都是知情的。
他闭了眼,思量了一会。
等她嫁过来,她会慢慢接受他的。
她会慢慢学会爱一个人。
而他会在这样漫长的春夜里,等两颗心的靠近。他不需要与她做举案齐眉的夫妻,而是白头偕老的眷侣。
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
“殿下。”喻亭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曹公公来了,说陛下有要事商议。”
曹公公是仅次于卢公公的权阉,平日往各处走动很多。
“走吧。”骆清宴面无表情地走到正堂上,来人手持一把银白拂尘,眯眼望着他:“二殿下。”
“曹公公。”骆清宴向来对这些阉党没什么好脸色,冷淡地乜了他一眼。
“陛下有口谕,让您往明德殿走一趟。”曹公公捏着尖细的嗓子说。
“走吧。”
骆清宴与曹公公一同上了马车,看着王府的大红灯笼越来越小,缩成了一个模糊的红点。
秦阙和喻亭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
马车的桌案上烧着甜腻的沉香,烟雾缭绕,骆清宴撑着脸颊,却控制不住眼皮越来越沉。
“香……”他指着香炉,勉强撑起身子,却吐出了一个字身子就朝一边歪去。
“二殿下……”曹公公轻轻地笑了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骆清宴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亵衣,还被几道粗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上了棉花。
这是哪儿?
惺忪的烛火不断地摇晃,他的右手边似乎是一道帐幔,他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浑身都是冷汗。
他的脑子飞转动着——这里到底是哪儿?
甜腻的苏合香味飘进了帐幔中,他拼命地挣扎着,身侧传来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别动了,没用。”
隔着一层帐幔,如同雾里看花,女子的身躯影影绰绰,水波摇晃。
更可怕的是,他察觉出那个女子,也只穿着薄薄的寝衣。
他方才居然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被曹吉祥那个老太监迷晕了!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帐幔,开始解他身上的绳子,骆清宴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熹贵嫔,江雪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