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女人面孔陌生,且已经开始腐坏。
薛府的女眷惊恐地四下躲避,雾盈站起身,她蹲的时间有点长,身子略微趔趄了一下,宋容暄连忙伸出自己的手臂递给她。
雾盈扶稳了,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
崔光义把人皮面具扔到地上,明和谨方才一直在看热闹,此时也忍不住啧啧地叹了两声,“薛少卿,你连你家夫人都不认识,可真是……”
薛闻舟面如死灰,沉默地跪在雨中,如同一尊雕像。
宋容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雾盈道:“薛少卿若是识时务,还是如实相告,天机司会对薛家从宽处理。”
毕竟,裴氏所作所为若是薛家毫不知情,若怎会处心积虑帮她掩盖?
还是说,裴氏手中握着薛家什么把柄,叫薛闻舟宁可冒着被查抄家产的风险也要帮她掩盖?
雾盈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从脊背蔓延上来,她望着晦暗不明的天色,生出了些许悲凉之情。
“薛大人,”宋容暄居高临下地瞥了薛闻舟一眼,语气稍缓,“可要为你阖府的人考虑。”
雾盈略一思量,便知宋容暄不可能给薛闻舟上刑,大理寺一直都是他在管,若是临时换人,定会生出无限事端。
他们要做的,是攻破薛闻舟的心理防线。
“薛大人,”雾盈慢慢俯下身,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裴氏图的什么,薛大人不会不清楚吧?”
裴氏此人城府极深,她在薛家已潜伏五年,想图谋的事情,当真只是区区钱财吗?薛闻舟哪怕有把柄在她手里,她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揭露出来吧?
况且,那会是什么?
她也没兴趣知道。
当下的要务,是摸清裴氏的去处,尽快捉拿归案才是。
薛闻舟的眸子惊恐地瑟缩了一下,他缓了缓神,勉强站起身,“柳大人,侯爷,借一步说话。”
“好。”
“裴氏的确还活着,”薛闻舟的手一直半握着,此时终于松开来,“她……与我达成了一个交易,至于……我……”
他双目通红,喉结上下滚动,情绪十分激动。
“薛大人的私事,”宋容暄懒洋洋地开口,“我们不方便知晓,只要与案情无关,不说也无妨。”
薛闻舟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心和额头满是粘腻的汗。
“我在刑部找了一个女尸,”薛闻舟喘了口气,不安地望着宋容暄,见他眉头微蹙但并未说什么,倒是雾盈的神色一寸寸冷了下来,“假扮她抬进了棺椁中……”
女尸。
雾盈瞧着宋容暄虽然不满但司空见惯的表情,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大理寺进来的犯人,也是会上刑的。身子弱的,熬不住酷刑,不明不白也就这么没了。
身为大理寺少卿,找一具女尸,悄悄抬出来,瞒天过海并不难。
雾盈却没来由觉得悲戚,这便是天理昭彰么?连朝廷命官都视人命如草芥?
原来是这样。
薛闻舟无意中知晓了裴氏谋逆的事情,裴氏也无意中得知了薛家的秘辛。两个人相互制衡,裴氏也需要薛家的权势为自己的生意铺路。
“我以为她只是贪财,”薛闻舟连连摇头,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谁知道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打起了私盐的主意!”
她觉得薛闻舟真是糊涂得过了头。
过了这么久,连自己夫人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之事,薛大人务必守口如瓶,只当裴氏染病身亡安葬即可。”宋容暄叮嘱了一番,带着她告辞。
出了薛府,宋容暄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雾盈坐在他对面,问道:“侯爷,私盐找到了吗?”
“嗯。”
雾盈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又有点茫然地问:“二殿下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次他连一个字都没答。
其实她的本意是问这个案子是不是马上就要结案了,可一想到骆清宴一回京,免不了又要怪她不该到处掺和案子,禁不住走了神,话也没怎么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