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门牌在雨雾中泛着冷光,门内传来留声机里慵懒的爵士乐,与巷口黄包车夫的吆喝声泾渭分明。
“沈小姐,昨晚的雾真重。”门房老刘佝偻着身子开门,压低了声音:“方才巡捕房的人来过,问起你昨晚去公共租界的事。”
沈培点头,将伞递给老刘:“知道了,例行盘问罢了。”
她拢了拢旗袍领口的珍珠项链,那是传递消息的信物,珍珠的缝隙里藏着极细的密信。
那是老唐给她的信。
***
汇中洋行的二楼办公室,百叶窗半掩着。
彭北秋正坐在真皮沙上抽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睛里带着审视:“这批货今晚必须运出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沈培进来,坐在他对面,语气平静:“法租界与公共租界的交界处,巡捕每半小时巡逻一次,要避开他们,只能走苏州河的水路。”
她从随身的锦盒里取出一张地图,指尖落在标注着“外白渡桥”的位置:“午夜十二点,有艘运煤船会经过这里,货藏在煤堆下。”
彭北秋眯起眼睛,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你确定可靠?那些华人巡捕里,不乏眼线。”
“我自有安排。”
“有一个人对我说:没有人愿意慢慢变富,我们都太着急了,以至于损失了很多财富。等潮水退去,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还剩多少,才算是你的,其他的都是暂时性的账面盈利。”彭北秋说:“你就是太急了。”
“我就是这个样子,在这乱世,手不能慢。”沈培笑了笑,起身,走过来坐到彭北秋身上:“袁文、流星永远不会想到,其实我们在一起。”
“多亏了秋白,让我找到了你,也多亏了周淮杨老先生的帮助,不然,你出不了烧坊。”彭北秋摸了一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感慨:“宅中宅的作用,不仅可以藏人,还可以转移人去另一个宅子。”
沈培说:“我还是很想念秋白。你为什么要把秋白带到将军府呢?”
“因为我要扰乱袁文的视线。”
“袁文、流星其实人很好的,对我也是真的好,你为什么却想方设法将我带出来?”
“因为当时温政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她们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沈培摇摇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你是不是担心老唐找到我,我怀孕的事情被老唐知道了?让你身败名裂?”
“是的。”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彭北秋不说话。
“你虽然没有动手,但你起过这样的念头。”
彭北秋沉默。
“老唐其实一直在联系我,我们夫妻之间有外人所不知的联系方式。”沈培冷笑:“你不敢动手,就是因为这一点。”
彭北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