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吃力地说:“司令……是被毒死的……”
彭北秋盯着他,眼神如刀:“是不是你下的毒?”
“是的……”
“是谁指使你的?”
“我是受命……的。”林伯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复兴社……特务处的人……”
郑萍吃了一惊,彭北秋却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从张炎遇害开始,他就猜到与特务处有关。
林伯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床头柜上的药杯蒙着层薄灰,杯沿还留着今早喝药时的水渍,那点湿痕正慢慢变干,像他身体里不断流失的力气。
他说:“将军府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彭北秋急切地问:“什么秘密?”
林伯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或许是三十年前在巷口给女儿买的糖人,或许是老伴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只暖手宝,又或许只是此刻落在手背上的、最后一点夕阳的温度。
他的呼吸又慢了半拍,胸口的起伏变得极浅,像湖面最后一圈涟漪。他听见彭北秋模糊的说话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像快要停摆的钟。
夕阳终于落下去了,最后一丝光从他手背上消失,房间里只剩下昏黄的光,照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和眼角那滴没来得及滑落的、早已干涸的泪痕。
他死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秘密。
***
时光终究无法驻留,人皆如是。将不同的生命置于同样的结局,郑萍一念及此,无论怎样的生命,此刻也会变得平和与释然。
唯其如此才有一种比死亡更肃穆的味道。
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明悟的,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来得太迟,因为届时他已死亡。
回去的路上,郑萍忽然说:“区长,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彭北秋没有回话。
郑萍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是老板派遣来监视你的?”
彭北秋摇摇头:“我选择你,不管是做秘书,还是交通员,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老板无关。”
他说:“这两个位置,十分关键,如果是老板推荐的,我会婉言谢绝。作为老板,他也不会这样直接,他会有所保留,知道把握分寸。”
“嗯。”郑萍点点头。
“我带你来见这些人,就是对你的信任。”彭北秋说:“你离开特务处这么久,老板如果要派遣一个人来监视我,也不会派遣你的。”
他解释说:“老板连给你交底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后视镜凝视着郑萍,语气愈低沉:“况且,你若真有异心,也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回来。”
“我清楚你的为人,也了解你的过往。”
“这并非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经过反复权衡的结果。”
“从你踏入这个我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把后路交到了你手上。”
“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
郑萍心潮起伏,语气坚定,她做出了选择:“区长,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慢慢悠悠地说:“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