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烛龙号,生活休息区
与指挥大厅那种爆式的焦灼不同,这里弥漫着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冰冷绝望。
之前被凯文拼死送出来的五位战士,此刻正承受着身体重伤未愈与心理巨大创伤的双重折磨。
生理上的虚弱让他们连正常活动都困难,而心理上……那金色的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回放的梦魇,反复提醒着他们被保护、被遗弃、以及最终无能为力的瞬间。
或许有对那金色神国内部未知危险的恐惧,或许有对留下凯文独自断后、自己却安全脱身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啃噬心肺的、名为“无能为力”的剧痛。
爱莉希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将自己封闭起来。她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幻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依旧在奔走。
她反复观看、分析着自己记录下的每一帧数据,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丝规则的漏洞;她找过梅比乌斯,询问关于“炼金术”和“高维空间”的任何可能线索;她甚至试图联系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属于“前文明”的古老记载。
她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粉色眼眸,此刻虽然依旧明亮,却深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与坚决。她不能停下,仿佛一旦停下,某个重要的机会就会从指尖溜走。
樱将自己关在了训练室。她没有像千劫那样疯狂地捶打着坚硬的标靶,而是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冰狱寒天」。
刀身映照出她冰冷而毫无表情的脸,但那双紫色眼眸深处,是比万年冻土更深的寒意与决绝。她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压抑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想要再次拔刀冲向那片金色领域的冲动。
她在完成凯文最后“守护大家”的嘱托,也在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反击机会。
千劫则在另一间训练室里,对着特制的耐高温合金墙壁,泄着无处安放的狂暴业火。暗红色的火焰时明时暗,如同他剧烈波动的心绪。他没有怒吼,只是沉默地、一次又一次地将燃烧的拳头砸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拳印。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他肌肉的撕裂和旧伤的崩裂,但他毫不在乎。肉体的痛苦,或许能暂时掩盖心底那份因为无力保护、甚至需要被保护而产生的、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屈辱与愤怒。
而温蒂和九霄,这两个在众人中相对年轻的战士,则选择了将自己彻底封闭。
温蒂蜷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窗帘紧闭,没有开灯。
黑暗中,只有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偶尔无法抑制的、低低的抽泣声。周身失控流转的微弱气流,卷起散落在地的文件,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凯文最后那句“孩子们还没准备好面对牺牲”,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她确实没准备好,她无法接受那个如同冰山般强大、却又在关键时刻会挡在他们身前的身影,就这样消失。
九霄的房间则传来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和捶打声。
她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头凌乱、狼狈不堪的自己。
那双曾经充满活力、总是闪烁着“救世主”光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自我厌弃的死寂。
“九霄……”她哽咽着,声音沙哑地对着镜中的自己诉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你不是总说……自己是救世主吗?!你不是要拯救世界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质问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当队长……当凯文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看着?!只能被他保护?!只能被丢出来?!!”
“我什么都做不到!!!队长…呜呜呜……我好没用……我好恨啊!!!”泪水再次决堤,她无力地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陶瓷洗手台边缘,指关节瞬间变得通红,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里的痛楚早已越了肉体。
【……行了,别嚎了……】
一个带着些许慵懒和不耐烦,却又与她自身声线有几分相似的意识流,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潜藏在她意识深处的、另一个属于“律者”或者说“噩像”的「自己」。
【他那个人……命硬得很,崩坏都没能弄死他,区区一个金色的乌龟壳,怎么可能……】那个声音试图用惯有的别扭方式安慰她。
“你在说什么鬼话?!!”九霄在脑海中激动地反驳,几乎要崩溃,“你没看到吗?!他被打成那样!他被……他被……”她说不下去了,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画面让她心如刀绞。
可就在她的情绪即将彻底失控的刹那——
【………定位比预想中麻烦了点……小家伙们的世界,坐标藏得还挺深……】
一个截然不同的、完全陌生的意识流,带着一种亘古的、仿佛星辰生灭般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强行介入了她与另一个「自己」的对话之间!这意识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信息传递!
“谁?!!”九霄猛地一惊,瞬间止住了哭泣,警惕地看向四周,却现空无一人。
而脑海中的那个「自己」,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带着些许戏谑的低语:
【你看……。本救世主说什么来着?】
【帮手……这不就来了?】
九霄怔在原地,感受着脑海中那两道迥异却同样强大的意识存在,一个荒谬而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难道……真的……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