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忍不住追问:“铮哥,你怀疑他?可是……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啊?”
在他的直觉深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并非源于某个确凿的证据,而是源于一种整体性的违和感。赵清源太配合了,态度太完美了,公司的运作太规范了,一切都像是按照“如何应对警方调查”的标准答案在演绎。
一个初创科技公司的老板,面对可能牵扯到命案的调查,表现出的沉稳与周到,甚至过了某些久经沙场的老江湖。
这正常吗?或许正常。
但“龙牙”的直觉,是在黑暗中嗅到危险气息的本能,是在风平浪静下感知暗流涌动的天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丝微弱的、近乎虚无的“违和感”,撕开那层完美伪装可能存在的缝隙。
苏晓晓被他瞬间释放出的强大气场完全慑住,呼吸不由得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又猛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眼前的陆铮,褪去了所有的随意外壳,显露出内里那把绝世利刃的锋芒,冰冷、专注、强大得令人心折。
太帅了!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一种混合着崇拜、敬畏与难以言喻吸引力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是!铮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声音因激动和一种被强大力量引领的兴奋而微微颤。她迅收敛心神,白皙的手指在车载电脑的键盘上飞快跳动,眼神里之前那点小醋意和小郁闷早已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变得无比锐利和专注。
陆铮不再言语,重新靠回椅背,再次闭上双眼。但这一次,苏晓晓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不再是在休息,而是在脑海中构建着看不见的战场,梳理着那些看似无关的线索,等待着某个关键节点的到来。
回到刑侦支队二大队办公室,陆铮将“清源s1”机器人的照片和泳池的平面图贴在白板上,苏晓晓则把询问赵清源及相关人员的笔录摘要整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凝滞。
“现场没有强行拖拽痕迹,没有目击者,没有明显矛盾关系,尸表除那个奇特伤痕外无其他明显暴力损伤……”苏晓晓撑着下巴,眉头紧锁,“赵清源和他公司的人,应对得滴水不漏。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原理的、极其巧合的意外?”
陆铮双手抱胸,站在白板前,深邃的目光扫过上面的每一项信息,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直觉告诉我,不是意外。那种‘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自然。”
这时,队长张猛端着他那标志性的大茶缸走了过来,看了看白板上的僵局,抿了口浓茶,开口道:“小陆,晓晓,先别钻牛角尖。如果不是意外,凶手一旦得手,很难相信他会只用一次就罢手。”
他用杯盖指了指白板:“换个思路,别光盯着这一个案子。去档案室,或者联系一下其他分局、甚至周边市县,翻看一下近一两年,不,甚至可以扩大到近三五年,南都市及周边地区所有的非正常死亡记录,尤其是那些最后被认定为‘意外溺水’、‘死因存疑’或‘原因不明’的案子。重点关注尸体报告里,有没有提到过类似的、无法解释的局部皮肤坏死或奇异伤痕。”
张猛的经验之谈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陆铮眼中精光一闪:“张队的意思是……串联?”
“对!”张猛点头,“如果找到类似案例,并案处理,不仅线索会大大增加,凶手的行为模式、甚至挑选目标的偏好,都可能浮现出来。这比你们现在只盯着这一条线要开阔得多。”
“明白了!谢谢张队!”苏晓晓立刻来了精神,这无疑是打破僵局的最佳途径。
陆铮也微微颔:“是个方向。晓晓,你立刻去协调,调取相关卷宗,重点是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
“是!”
办公室的喧嚣早已散去,窗外南都市的霓虹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光点和远处高架桥上偶尔划过的车灯。
二大队的办公室内,却亮着孤岛般的灯光。两张办公桌被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小山般的卷宗盒和档案袋,几乎将埋其间的两人淹没。
“哗啦——”陆铮又翻过一页泛黄的尸检报告复印件,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黑白照片上快扫过,眼神专注而锐利,不见丝毫困倦。对他而言,这种高强度的信息筛选与在边境潜伏侦查时相比,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狩猎。
而对面的苏晓晓,状态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原本梳得利落的马尾有些松散,几缕丝垂落在额前,被她不耐烦地用手指勾到耳后。原本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此刻也染上了红血丝,眼皮时不时就要打架般垂下,又猛地强行睁开。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沁了出来,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陆哥……这已经是第三十七份‘意外溺水’的卷宗了,不是醉酒就是失足,连个像样的疑点都没有……张队这法子,真的有用吗?”她揉了揉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枯燥的文字和图片淹没了。
陆铮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有用的线索,往往就藏在看似无用的信息海里。耐心是,猎人最重要的品质。”
他的目光掠过一份一年前的旧案报告,死者是一名年轻的户外游泳爱好者,在水库溺亡,当时结论是“可能因水温过低导致抽筋”。报告附带的照片模糊,但他敏锐地注意到死者心脏部位有一处不明显的、描述为“疑似陈旧性皮下出血”的痕迹,形态略显怪异。
他拿起红色记号笔,在那份卷宗封面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哦。”苏晓晓嘟囔了一声,强迫自己再次聚焦精神,拿起下一份档案。为了提神,她下意识地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咖啡,猛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皱起了小脸。
时间在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