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句句如刀。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摆脱萧凌川,不惜诈死脱身,最后不得不骨肉分离!如果你们真的为她好,就不该眼睁睁看着她被逼到这个地步,更不该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还想方设法地,要把她推回那个恶魔的身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丞相的心口上,让他胸腔里一阵闷痛,几乎喘不过气。
宁儿诈死,不得已抛下孩子,尔后下落不明……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些姜丞相一直不敢想的伤痛,如今被姜天泽血淋淋地揭开,痛得他眼前黑。
但他仍强撑着,维持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下颌线绷得死紧。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用冷硬的外壳掩饰内心的刺痛,“景王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我与宁儿的母亲便觉得他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如今,老夫依旧这样认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的姜天泽,眼神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决断。
“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思,别再自讨苦吃了!这段时日,你便老老实实待在这屋里反省,我会吩咐下人,按时给你喂食。”
说完,姜丞相再不看他一眼,拂袖转身,脚步沉重而决绝地向外走去。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姜天泽眼中那偏执的痛苦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门外传来落锁的巨响,将柴房内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吞噬。
黑暗中,姜天泽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加深,最终咧开一个无声而诡异的笑容。
姜丞相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间柴房的后面,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便是西院的后厨。
而在那后厨里,藏着他们母子专程用来炼制毒物的人。
那个人,正是姜瑶真的生母——花莲。
他养出的第一只蛊虫,便是在那个女人身上种出来的。
如今,他被关在这里,与花莲不过一墙之隔。
这么近的距离,想来……要驱动那只沉睡多年的蛊虫,让那个女人乖乖听话,替自己解开这身上的绳索,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吧。
……
姜姝宁感觉自己像个被缚在戏台下的看客,被迫看了一场又一场近(乎)绝望的戏。
那戏里的主角,是她,还有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景王,萧凌川。
戏里的她,是景王府里最不起眼的一抹影子。
身为景王妃,却活得比尘埃还要卑贱。
她穿着最华美的锦缎,住着最轩敞的院落,却从未露出哪怕一丝自内心的笑。
梦境的碎片光怪陆离。
有一次,是王府的赏花宴。
她精心准备了许久,只为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那容貌美艳的庶妹姜瑶真。
姜瑶真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他便紧张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她的手臂,言语间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而她,就站在不远处,像个笑话。
床笫之事,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惩罚。
他从不看她的眼睛,动作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纯粹的索取和泄。
结束后,他总是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背影决绝,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唯有在面对姜瑶真时,他那双总是淬着冰的桃花眸,才会融化成一池春水。
他会为她搜罗天下奇珍,也会耐心听她絮叨那些最无聊的闺阁琐事,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