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一把额头,轻轻应了一声,扛起龙王金身又向城南而去。
这一路,扁担张每走一步,鼻息里都喷出一团血雾,筋肉丝丝溶解,骨头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担子,纷纷崩开裂纹。
扁担张咬碎了钢牙,恨只恨自己没生得一副钢筋铁骨。
等到了城南海光寺,他已经不成人形,倒在制造局门口,七窍流血。
局里的工头扶起他,问到底生了什么。
扁担张已是弥留之际,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细听之下正是中山先生的八字遗训,“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一连说了十数声,终于坚持不住,咽气身亡。
工头不知原委,见扁担张死状如此凄惨,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传染病。
当即命人拖着扁担张的尸身,丢进熔炉里焚毁。
尸体烧了一会,只听炉内“噼啪”作响,像是在烧一串三万响的鞭炮。
锅炉工拉开炉子一看,就现一根胳膊粗细的大筋,在滚烫的碳火中摇摆起舞,好似蛟龙出海,啼呼悲鸣。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都说扁担张死后炼而不化,乃是龙王爷转世。
后来此事在天津城传开,工头也终于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即为烧毁扁担张尸身的事,懊悔不已。
工头说:“扁担张大义赴死,舍身救国,不输侠客英豪,当为其重塑金身,供在庙里享后人香火。”
此后,工头一边请泥人儿匠按照扁担张的样貌,捏了尊泥塑重新供奉在宁河县的龙王庙里。一边着手熔炼那尊九米的龙王金身。
最后,海光寺制造局用这尊金身,造出了三万六千子弹,当日便运往前线,射向了日本鬼子。
天津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自为扁担张开书立传,单列说书回目,一讲就是三天。
每回开场,都要一摔醒目,念上一定场诗,诗曰:
“玉帝老儿妄姓张,国难当头坐明堂。妖风卷进凌霄殿,方知人间有脊梁。”
后来扁担张的泥塑一直被供奉在龙王庙里,直到1969年才被损毁……
至于为什么被毁,其中细节,这里不便言说。
要问一个人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力道,竟能靠一己之力搬动九米多高的龙王金身。
难道世间当真有人能修炼出搬山填海,擒龙掷象的本事来?
实际上真有,只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当日扁担张到底扛着多高多重的龙王金身,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扁担张早年间,得一高人指点,练就了一身内家功夫。
上半身使的是筋骨劲,下半身走的是天罡步,就连一呼一吸,都是阴阳吐息,调和精血气力,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所以嘴儿爷才说,想要在武学上有所造诣,一分靠天赋,两分靠努力,剩下的七分必须要有高人指点。
否则终其一生,也只是个门外汉。
当年指点嘴儿爷的高人早已仙逝多年,而嘴儿爷自己又没有指点他人的能力。
所以这招二胡反手剑,可以说是后继无人的绝学。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可是袁大头却想不明白。
他还在缠着嘴儿爷不放,给嘴儿爷磨叽的都有些烦了。
“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
嘴儿爷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我追了上去,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嘴儿爷的回答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了解,要么是不能说,纯纯的一问三不知。
我有些急了,拉着嘴儿爷的胳膊,说:“既然很多事你不便言明,那我说一个答案,你回答我对还是不对就行。”
“好,片儿哥请讲。”
“你说自己今夜来到四合院,是受人所托,专门扫除外界的干预,好让南北两派真真正正的较量一回。那个委托你的人,是省考古队的老拾柒,对吧?”
“哈哈哈……”
嘴儿爷大笑数声,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真是他委托你来,那我和袁大头,是不是这盘棋局的胜负手?四合院下面的藩王墓,是不是南北两派对弈的关键?”
嘴儿爷摇头,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好了,不要问了,到时候你自会明白……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人活一世,无论是棋手还是棋子,只要能与天对弈,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我似懂非懂,和袁大头把嘴儿爷送到门口。
嘴儿爷摆了摆手,说:“你俩不用送我,老天自会相送,你看这雪,多么应时应景。有道是,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飞雪送一人。片儿哥,大头,你俩记住……与天对弈,何其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