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惊雷前夕
寅时初刻,泰王府。
烛火通明的正厅里,泰王萧景琛脸色铁青,手中的茶盏“砰”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跪在厅中的护卫统领浑身抖,额头紧贴地面,大气不敢出。
“废物!”泰王的声音如淬了冰,“三十八个护卫,守不住一个书房?让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取走了东西,还全身而退?本王养你们何用!”
“王爷息怒!”护卫统领颤声道,“贼人熟悉府中地形,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且……且他们似乎知道暗格所在,显然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四字让泰王瞳孔骤缩。他猛地起身,在厅中踱步。烛火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如一头困兽。
“查!”他停下脚步,声音阴冷,“从今夜当值的所有人查起,一个一个审。尤其是书房附近的洒扫仆役、值守护卫,若有可疑,先拿下再说。”
“是!”
护卫统领如蒙大赦,连滚爬爬退了出去。
王允之从屏风后转出,神色凝重:“王爷,丢失的是……”
“科举案的证据。”泰王打断他,眼中寒光闪烁,“账簿、信件、还有那枚礼部官印。这些东西若落到老七手里,你我这些年辛苦经营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王允之倒吸一口凉气:“王爷,必须立刻封锁消息!若让靖王拿到这些,不仅科举案会翻,我们与突厥的交易、私制诏书之事,恐怕都会……”
“本王知道!”泰王烦躁地挥手,“但现在的问题是,东西到底在不在老七手里?若在,他为何按兵不动?若不在,又是谁取走的?”
他走到窗前,望着东方微露的鱼肚白:“今夜之事太过蹊跷。贼人能精准找到暗格,必是府中有人接应。可他们逃得也太过顺利——从荷塘到假山,再到密道出口,每一步都像是计算好的。”
“密道?”王允之一惊,“府中密道只有王爷和几位心腹知晓,怎会……”
“这也是本王想不通的地方。”泰王转身,眼中疑云密布,“那条密道是当年修建王府时,为防万一留下的后路,直通城南废弃的观音庙。可贼人逃走的路线,分明不是那条。”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允之,你立刻派人去查靖王府周边。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泰王府地下相连的地方。”
王允之脸色一变:“王爷怀疑,靖王府也有密道与咱们相连?”
“不是怀疑,是确定。”泰王冷笑,“老七的母妃静妃,当年最得父皇宠爱。她病逝前,父皇特许她按自己的喜好修建宫室。若她在宫中留了什么暗道机关,老七未必不知道。”
这话如惊雷炸响。王允之愣了片刻,急声道:“若真如此,今夜贼人能从密道脱身,必是靖王指使!王爷,咱们不能再等了!三日后突厥使团离京,正是动手的时机,可现在证据落入敌手,恐怕……”
“慌什么!”泰王厉声喝道,“就算东西在老七手里,他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科举案牵涉太广,一旦翻案,朝中半数官员都要受牵连。他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贸然行事。”
他走回主位坐下,重新斟了杯茶,神色已恢复平静:“我们还有时间。三日内,做好两件事:第一,找出府中内奸,切断靖王的眼线;第二,提前行动。”
“提前?”王允之疑惑。
“对,提前。”泰王抿了口茶,“原计划是三日后突厥使团离京时动手,但现在情况有变。明日朝会,本王会联合世家官员,以‘京城治安混乱、有贼人夜闯亲王府邸’为由,要求加强宫禁守卫,并……暂缓新政推行。”
王允之眼睛一亮:“王爷是想借题挥,逼靖王交权?”
“他不交,就是不顾京城安危;他交,便是自断臂膀。”泰王放下茶盏,嘴角勾起冷笑,“无论选哪条路,他都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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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靖王府密室。
烛光摇曳,映着萧景玄凝重的侧脸。他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着从泰王府取回的证物——账簿、信件、官印,一字排开。
沈青澜坐在他对面,已换回素色常服,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她目光落在那些证物上,八年积压的冤屈如潮水般在胸中翻涌,但此刻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
“殿下,”她轻声道,“这些证据虽能证明家父清白,但若想彻底扳倒泰王和王氏,还缺最关键的一环。”
萧景玄抬眼看她:“缺什么?”
“人证。”沈青澜手指轻点账簿上的一行字,“这上面写着‘沈文渊拒贿,需另寻他法’,但没说‘他法’具体是什么。这些信件详细描述了陷害过程,但都是泰王与王崇明的密信往来,没有第三人在场。至于这枚礼部官印……”
她拿起那枚沉甸甸的铜印,在烛光下细看:“确实是永和十二年礼部密封考题所用的官印,但仅凭一枚印章,无法证明它就是当年失窃的那枚。泰王大可以反咬一口,说我们伪造证物,栽赃陷害。”
萧景玄静静听着,眼中闪过赞赏:“你说得对。这些物证只能让人怀疑,不能让人定罪。要想坐实泰王的罪,必须有亲历者站出来指证。”
“可亲历者……”沈青澜声音微涩,“当年涉案的三十七人,死的死,散的散。周文炳失踪,王崇明下落不明,其他人更是音讯全无。我们到哪里去找人证?”
“有一个人,或许知道内情。”萧景玄缓缓道,“赵德昌的夫人,王氏。”
沈青澜一怔:“她?”
“赵德昌是王崇明的妹婿,王氏是王崇明的亲妹妹。”萧景玄道,“永和十二年科举案时,赵德昌正在京城述职,曾多次出入王崇明府邸。若王崇明与泰王密谋陷害沈大人,赵德昌很可能知情。而他若知情,王氏未必不知。”
“可赵德昌已死,王氏会愿意开口吗?”沈青澜蹙眉,“她如今是戴罪之身,赵德昌通敌案尚未了结,她自身难保,怎会再卷入科举案?”
“正因为自身难保,她才更需要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萧景玄站起身,走到密室东侧的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一卷案宗,“这是赵德昌通敌案的卷宗副本。我仔细看过,所有证据都指向赵德昌本人,王氏的名字一次都未出现。”
他将案宗摊开在沈青澜面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刻意保下了王氏。为什么保她?因为她是王崇明的妹妹,是太原王氏的女儿。留着她的命,既是给王氏留面子,也是……留一个后手。”
沈青澜恍然大悟:“殿下是说,泰王早就防着王崇明反水,所以留下王氏作为制衡?”
“不止。”萧景玄摇头,“我更怀疑,王氏手中握有泰王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所以赵德昌可以死,但王氏必须活。”
他重新坐下,目光深沉:“青澜,明日你以新政司名义,去一趟天牢,见见王氏。不必直接问科举案,只问她赵德昌生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或是……托付什么东西。”
“臣妾明白。”沈青澜点头,却又担心,“但泰王此刻定已加强戒备,天牢那边……”
“天牢狱丞是我的人。”萧景玄淡淡道,“三年前,他儿子科举舞弊,本该流放三千里,是我暗中斡旋,改判杖责五十,革除功名了事。这份情,他一直记着。”
沈青澜心中稍安,却又想起一事:“殿下,福顺那边……”
话未说完,密室门被轻轻叩响。玄七的声音传来:“殿下,有急报。”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