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清楚巧姐儿心中对马纨的愤恨,思忖着过会儿要跟护院们多多嘱咐,叫他们把马纨给看牢一些。
不过,红莺多虑了。
在娉婷阁住下的马纨,并不清楚巧姐儿的用意,甚至在修养两天后,自地帮着丫鬟姑娘们,在怡香院一楼给客官们添茶倒水。
她手脚麻利,头脑转得也快,不过几日工夫,便让底下的丫鬟姑娘对她生出了依赖,自此,楼中甭管大事小事,但凡底下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保准第一个先来跟马纨通气。
红莺曾拿此事请示过巧姐儿,巧姐儿见马纨处事果断,由她折腾。
巧姐儿思忖着:要是马纨能自己融入怡香院,自己也能省去力气调教,乐得清闲。
但巧姐儿不知,马纨在怡香院左右逢源,实则另有所图。
董婶是个寡妇,无儿无女,独身一人在这世道讨生活,因着与巧姐儿是同乡,巧姐儿卖了个情面,把她从京城的楚腰阁带到了江宁的怡香院。
董婶在楚腰阁时就负责后院的洒扫,如今在怡香院也干着些脏活累活。
马纨在富察府为奴为婢虽仅有几月,但脏活累活可不少干,因此每每来找董婶时都能帮忙搭把手,一来二往,两人便也熟络了起来。
“纨姑娘,炭烧得怎么样啦。”
董婶将晾好的衣物平整地摊在桌面,伸着脖子冲院里烧炭的马纨喊道。
“来了来了。”
马纨急匆匆地应声,端着盆腹中装满炭火的熨斗从门外走了进来。
马纨手里这物什唤作“火斗”,在熨衣前,把烧红的木炭放在熨斗里,待底部热得烫手了再使用,有让褶皱衣服变平整之效。
马纨一手执柄端,一手把董婶挡到一边,“我来。”
“哎哟!”董婶一脸局促地拍了拍大腿,作势要去“这咋好意思呢!”
“这又啥的!”
马纨又挡,表情一脸真挚,“我听说昨日上房有个客人喝醉了,连累你们折腾到清早,如今好不容易得空,你管你休息!”
见马纨态度坚决,董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马纨修长的背影,颇为感慨地摇头,“纨姑娘模样俏,能力高,在怡香院做这些杂活真正是委屈你了。”
马纨粲然一笑,“我没地方去,待在怡香院挺好。”
马纨这话说在了董婶心坎里,看马纨的目光愈满意,“姑娘哪里人呀。”
马纨握着火斗的手一顿,垂下眼帘,“京城。”
“京城?”
董婶来了几分兴致,“那姑娘可知京城的楚腰阁?”
“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我哪能不知道呢!”说到这,马纨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就是可惜了……”
董婶晓得马纨可惜的是楚腰阁的没落,她感同身受地长叹,“都是命数欸……”
马纨听到这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地看向董婶,“我隐约记得在楚腰阁关门前,还生过一桩案子,听说还惊动官府?”
“那可不!”董婶煞有其事地砸吧嘴,“领队的还是富察大爷!”
富察赫德?
马纨没想到水谷源的案子里竟然还有他的身影。
她心情复杂,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继续追问,“多大的案子啊!怎么还把那位爷给惊动了呢!”
“说不得说不得。”董婶讳莫如深地摆了摆手,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我只晓得那夜查封了一个天子房,楼里所有知情的姑娘都被带去牢里走了一趟,回来后就被老鸨散了个干净,连卖身契都给烧了……要我说啊……这世上怕是早就没知情人咯!”
马纨心中一沉,笑意僵在了嘴角。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怡春院,怕是没有她想找的答案了。
正想着,前堂传来了一阵高呼。
“纨姑娘!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