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曹颐追上了马纨,将她拽回了自己院子;姐妹难得相聚,曹颐自然有憋藏了许久的话要和马纨分享。
此刻,曹颐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说着近些天的新鲜事。
“纨姐姐,父亲准备给圣上献上江南昆曲儿,这几日他在府里组建戏班,我每日都会偷摸去瞧上两眼,你不知道,听他们咿咿呀呀地唱着,可有趣了!”
曹颐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来了一段唱腔,只是还没唱完,她自个儿先捧腹笑了起来,“我素来看不上父亲迂腐的行事做派,但昆曲这事儿,却办得甚合我心意。”
曹颐贪玩,说起这些来,满身都是劲。
只是,一段时间下来,曹颐只听见了自己的喋喋不休,她很快敛起脸上喜色,满眼关怀地凑到马纨面前,“姐姐是不是累了?”
倒不是累,只是马纨想到自己刚刚特意避开曹颙,有些懊悔与担忧:懊悔自己没藏住心事,担忧被曹颙瞧出了端倪;但这事儿又不好与曹颐细说,于是支支吾吾半天,只好点了点头,“织造局里事务多,我初上手,有些应接不暇。”
曹颐一脸心疼与自责,“都怪我!把姐姐当成跟我一样的闲人,拉着你听这些聒噪无趣的琐事。”
说着,曹颐把马往门外推,“回头我让管事去跟织造局说,我留你在府上用晚膳,纨姐姐趁这间隙,只管回房歇息。”
马纨见曹颐一脸真诚地为自己考量,心中惭愧,她试着推脱,但曹颐也是个犟种,做了决定的事情轻易改变不得,马纨无法,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离开。
一刻钟后,被赶出厢房的马纨走到了织造府的汀兰回廊,她原本最爱这风光美景,但此刻却打不起欣赏的心思。
“纨姑娘。”远远地,马纨听到了曹颙的声音。
马纨心头一震,只当自己是幻听,只是当她再迈出一步时,曹颙的声音愈接近,“纨姑娘!”
说话间,曹颙已来到了马纨的身后。
马纨心跳如雷,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来人,“颙大爷。”
曹颙看着她生疏的模样皱了皱眉,但因周遭有不少下人,曹颙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问道:“纨姑娘若是得空,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纨本想拒绝,但当她撞进曹颙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时,那拒绝的话就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马纨迎着曹颙的眼神点了点头,“大爷,请——”
曹颙率先走出回廊,马纨也没问他准备将自己带往何处,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曹颙身后,直到对方停下脚步。
曹颙领马纨去了织造府后院的白海棠亭。
这一路,两人俱是沉默相对,即便此刻到了亭下,也无人打破僵局。
曹颙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马纨……马纨亦是如此,她满腹心事,那些被她深深压在心底的秘密,她怕自己一开口便透了风。
马纨心中酸涩,抬头间,她看到了风中飘曳的白色海棠。
睹物思人,这一刻的马纨,又想起被曹颙救下的那晚,有一条白色长绫曾紧紧将他们牵绊在一起,可如今……在马纨好不容易明确自己心意之际,却现曹颙早已与孙绫情投意合。想到这,马纨不由悲从中来,眼眶生出一股酸涩。
她别过头,不愿让曹颙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但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的曹颙又怎会不知!在她转过身去的刹那,曹颙便已将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纨姑娘,可是曹颙哪里惹你不快了?”
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马纨,眼底亦藏着难捱的苦楚。
曹颙能明显感觉到,马纨这几日对自己的躲避,在织造局时,她多次避开自己不谈,今日两人分明已经碰了面,她还是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开!自己对她的事事事上心,但反看马纨态度疏离,这让曹颐心中郁结至极。
而另一边压抑太久的马纨,经柔声安慰,心中苦涩更甚。一开始她还想将脆弱藏着掖着,不想被曹颙看去笑话,只是哭着哭着,眼泪就决了堤,到后来,马纨索性不再收着,放声哭了起来。
这让曹颙好一阵手忙脚乱!
曹家大少爷平日哪接触过这样的阵仗!曹颙刚想伸手去扶马纨的肩,好生宽慰,又怕自己唐突,让马纨心生不适,于是一双手有些滑稽地在空中打着转儿,“纨姑娘这是遭了什么委屈……”
这个时候的曹颙,再不见往日的沉稳儒雅,倒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马纨见他如此,抽噎摇头,“没有委屈,织造府待我恩重如山,在我走投无路时给了我栖息之地……织造局内,碧月父女更是待我没有话说,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他们的照顾,让我成长迅。”
曹颙皱了皱眉,“纨姑娘话里话外将曹家和局内摘了个干净,那让你难过的人……是我了?”
马纨狠狠擦了把眼泪,整理好情绪对曹颙摇头,“我的命是大爷救的,不管生什么事,都不会埋怨大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