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宫内恢复了寂静,只剩御花园的悠长的蝉鸣声在回荡着,显得格外清晰。
寝殿外。
黄为善吩咐了七八个小太监站成一排,让他们个个儿手执竹竿。
“都仔细守好了,到御花园也别分心,只管将蝉赶到别处去。”
“一人负责一片地儿,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让此处静下来。”
轻声吩咐完那几个太监后,他重新回到殿门前偏左侧的位置上,心下稍安。
皇上今天本就琐事缠身,比平常更为烦闷些,若是在让这聒噪的蝉鸣扰到了清梦,定会降罪下来。
能降罪于谁?
选自然就是他们些下人。
对此,黄为善也算是提早做好防范了。
自他吩咐下去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蝉鸣声已由近到远,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消散不见。
寝殿附近总算陷入了安静。
此时,姜承肆正坐在龙榻边,在微弱烛光的映衬下,周身散出冷厉气场。
他此刻未眠并不是因为蝉声扰人,而是因那份折子。
虽说旁的地方他也一样重视,但江南税收和产粮一向是各地上交到朝廷最高的。
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才在那里受灾后尽可能的筹集钱粮,为百姓安置新的住所并修缮河堤,修复稻田。
姜承肆心底清楚,只有让百姓的衣食得到最基本的保障,他们才会更为认真的躬耕,才能补救今年稻田受损,粮产不佳的现状。
姜承肆原本还想着将今年对江南地区的赋税减免七成,只留三成。
结果这么转瞬之间,这位江南的郑巡抚的折子……就递到了自己眼前。
这折子通篇畅言对丰收的预测和百姓安居乐业的欣喜。
除了这般夸耀之语外,竟然对于前不久的灾情一事只字未提。
难不成如此短暂的半月时间内,他们便将稻田彻底修复好了?
可就算是修好了,也不能立刻长出完成的稻子来吧?
那些地方官倒真将自己当做不问世事的傻子哄了!
回想起那份奏折的内容,姜承肆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深邃。
他记得上一次那份被压下来的上报灾情的折子,是于锦文冒死觐见才送到自己跟前的。
若无他的金殿畅言,自己甚至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内得知有关灾区的任何消息,更别提事后再拨什么赈灾款了。
震怒之下,他处理了与此事牵连最大的魏国公和一个被收买的传信太监。
如今看来……那次的处理结果或许不是此事的终结。
斩两个人,只是这桩案子的起点。
许久未见血光,姜承肆原本已将自己的性子磨练的日趋平静。
此刻,他变得再次烦躁了起来。
嗜血因子在心底泛起一层一层波澜,重新染红了他的半个心湖。
天光云影变换之间,夜色消退,日光重新显现。
宫内宫外难得达成了一种相同的静谧。
宫外不远处的城墙下,负责放榜的管事太监已经早早的赶到了指定的位置。
随他而来的,还有四个随身太监和一队顺天府尹的衙役。
除此之外,躲在暗处的几十个大内侍卫也已经围绕着他们,分散在了城墙附近,隐在街道的各个角落,随时准备出手应对什么突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