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或许还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像魏国公那般,在官场沉浮中迷失了本心。”
“不确定若金榜题名时仕途就此止步时,自己会不会守得住几十年的廉心为民。”
“不确定若在朝中遇政敌阻挠诬告时,自己会不会连辩解的机会都未争得,志未酬而身先殒。”
“不确定……”
林洛笙心底的愁绪越漾越多,话音却依旧带着少年所独有的清冽。
陈文锦侧过身看向他,目光平静而带着一股少有的认真劲儿。
“可你现在站在所有选择之前,拥有前行的权利,也拥有后退的自由。”
“百姓的胆子永远不会,也不敢大过他们的掌权人。没有一颗向上的野心,你该怎样将他们从贫瘠里拖拽出来?”
“若你觉得自己挑不起这担子,从一开始就不该碰书,不该走这六千里赶考路。”
语毕,陈文锦轻叹一声,像从前同窗时那般,扯下袖中的红绳,打了个结,拉过林洛笙的手,放在他掌心。
“洛笙,我们都是身负使命的人。决定踏上仕途的那一刻起,你就要为这肩上的胆子负责了。”
“我也一样。”
林洛笙垂眸看向手中的红绳,未回应他前面的话,只是嘴角会心一笑。
“陈兄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不忘赠些好彩头。像教书先生一般说教完,还要哄人信你的话。”
身畔之人闻言轻笑,拍了拍他的左肩。
“有的信总比没得信好些,管用不就得了。”
“放在枕下能安眠。不过,明日将它留在这里就好,万不可带到殿试场中。”
林洛笙攥了攥那红绳,笑着看向他。
“记下了,我自然是信陈兄的。”
“再说,那考前净身的规矩,你早在今春科考的时候,就提醒过我们几个了。”
“记得早点睡啊,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到宫里殿试呢。”
“我有点撑不住了,就不陪陈兄看景谈心了。”
回到塌上后,林洛笙在最边上勉强挤出了一个位置,窝在里面,盖上了被子中的一角。
他打了个哈欠,语气减弱。
“不过,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
“不管日后会不会做到,至少此刻,我愿意尽力为之一试。”
为这迷茫而不自知的前程。
许多人的前程。
也为这一缕贯穿着信念和彩头的红线。
最后一句呢喃似的话音落下后,不知是否是枕下的红绳真的起到了安神的作用,林洛笙已经陷入了熟睡。
这个容纳着九人的,有些拥挤的小房间内,彻底静了下来。
陈锦文依旧站在窗边。
在昏暗到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他也不过是阴影中的一小片组成部分。
如何能的起光呢。
或许只有在白日里,那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为官之仕一同站在大殿上,同着朝服,为民请愿的时候,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相互感染,得出光亮。
眼看着窗外的风拨动着天上深浅不一的云,月光半隐半现之间,陈文锦心底似是也住进了一层灰蒙蒙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