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烛火一直亮着。
姜承肆心底的回音早已停了下来。
他捧着其中一本折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句后,手一抖,将折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殿外烛光四起,顿时亮如白昼。
原本死寂的皇宫,顿时被激起了千层波澜。
夏鸣几乎是在听到声响的瞬间被惊醒的。
待她看向那围满了一屋子侍卫和太监的房门时,姜承肆正散着他心底的怒火。
跪在正中间的,是一位看着年事已高的朝臣。
几滴汗珠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到朝服上,溅起了一圈微小的波纹便消散不见。
但他未敢有一丝擦拭的动作,只尽力将身子压到最低,遮住眼底的惊惧。
“贪腐?”
“罗大人敢拿脑袋作保,你上奏之人贪了朝廷的救济粮?!”
姜承肆沉声问,极力压制着隐忍在心底的暴虐。
明君,他倒是想做个整日笑脸对人的明君!
可他能笑得起来?
前几日刚掘出来的栋梁之材,一腔热血的正直君子,刚上任便被举报贪腐。
贪得还是朝廷拨到江南的救济粮。
整整五千石粮食啊!
都成了掺了沙子的废粮!
那剩下的一大半粮食都到哪儿去了?
姜承肆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只觉得心底骤然紧。
一瞬间,刺痛感蔓延过四肢百骸,揪心的疼。
好在这痛感只蔓延了片刻,恍惚间,姜承肆回过神来,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罗衾。
一面是朝中重臣,一面是新晋的四品治水官员。
他该信谁?
可若是因为自己的判断而延误了赈灾的时间,岂不是置江南万民于不顾?
「啊?于文锦贪腐?还贪了五千担粮食?」
「这怎么可能啊!他当初就是从江南一步步走到朝中的。」
「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学识,能有些为百姓陈情的机会了,他怎么会不珍惜呢?」
是啊,怎么会不珍惜呢。
姜承肆习惯性的听了听心底冒出的惊疑声,心底百般交杂。
可难就难在,江南距京都千里之遥。
这消息一来一回,便要耽搁几日才能传过去。
江南的灾情本就被压下去了几日,如今再经不起一点耽搁了。
一旦下错旨意,便会铸就一场不可挽回的错。
“启禀圣上,老臣愿以性命作保,所言句句属实啊!”
“那陈大人下去的尽是些馋了沙子的米面,就这些还不足一千石。”
“剩下的四千石粮食去向几何,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江南灾情迫在眉睫,老臣万不敢欺瞒圣上!”
罗衾强忍着惧意,用还算平稳的语调回着话,满脸的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