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为善捏了一下手中拂尘的柄端,压低了声音伏在她耳边,颇有些操碎了心的意味。
夏鸣连忙应下,将碟子往她舅舅手里一塞,便快步走回寝殿外。
她没敢走太远,所以此时返回并不费力。
准备继续打地铺守在门外时,夏鸣却恍然透过窗纸看到寝殿的长桌前坐着的那抹黑影。
烛火映出轮廓,透过窗纸去看,那座中人的身影却更显高大。
夏鸣有些愣神。
虽然只在御前呆过几天,但她一眼便能通过这身段认出姜承肆。
联想到皇上那副冷峻的面容,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而一窗之隔的姜承肆,握着朱笔的手也随着这声轻叹,停顿了一下。
「这都快几更天了,也不晓得休息,铁打的身子不成?」
「真不愧是我们皇上。」
「可……当皇上,总是有批不完的折子。」
「看着好累啊。」
夏鸣的声音如碎玉般落在座中人的心田。
「他好像从没懈怠过朝政,永远木头似的,摸起奏折就坐直腰板。」
「看着乖乖的,又很安静。」
「不像是暴君的样子。」
「从当值第一天看到他时,就觉得不像。」
夏鸣托着腮,隔着窗子呆。
憋了一天的话,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念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以这种碎碎念的方式,一句挨着一句吐出来。
到底说了多少,或许她自己心里也没留意。
不觉间,端坐在鎏金长桌前的姜承肆已经放下了手中朱笔,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
「他最近明明已经收敛情绪了,怎么还会杀人呢?」
「上次宫女撒水时,我们皇上连罚都没罚!」
她想起这几日里,姜承肆对于宫人的宽容以及对方从不滥杀无辜的秉性,恍然觉自己好像有哪一环想岔了。
「不对不对!」
「天啊,我这脑子都在想写什么?」
「差点错怪皇上宝宝了!」
「昨天急着赶回来,还没来得及问清那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夏鸣啊夏鸣~,你下回能不能别瞎猜了。」
「我们皇上……」
清脆的声响接连回荡在姜承肆的脑海中,连绵不绝。
只是自那句错怪后,他将后面听到的话都自动略去了。
他身边那个碎碎念的小夏子又回来了。
姜承肆嘴角轻扬,对于夏鸣之前胆敢怀疑他的事,早已抛在了脑后。
早该问清的。
现在才知道错过怪他了?
他是那么不明事理,不分是非,提刀就砍人的暴君么?
自己分明是未来要开辟盛世的明君!
想到这里,姜承肆低笑一声,心底的沉闷瓦解了大半。
随即,他又止住笑意,握紧了手中的朱笔,摊开桌上放置的下一本折子。
桌上还有一摞,够他批一整夜的。
反正此刻,他依旧睡意全无。
夏鸣站在窗外想了好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心底嘀咕着,似是想将昨日缺失的心声全补回来。
直到后半夜,她才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到房门外的墙根处,照旧打地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