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乾隆从门外进来,脸部冷硬的轮廓顿时柔和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搀扶住了依依,在床边坐下,一面小心的扶着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皇上,你受伤了?”依依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上,吓了一跳。
“没事。”乾隆毫不在意的看着伤口,不着痕迹的把手藏到背后,然而却被依依一把抓住。“怎么会没事?”依依错愕的望着血肉翻腾的伤口,伤口上甚至还有几根减弱的木刺深深的刺进了肉里,虽然只是看着可怖其实并不严重,但这种伤口最是磨人的,痛的紧。
依依让一边的宫女去取了药,小心翼翼的挑出伤口上的木刺,温柔的替他上药,专注的目光带着她独有的柔和清冽,乾隆就这么看着,只觉心口溢满了幸福。上完了药,又细心的替他包扎好伤口,最后在伤口上打了个漂亮蝴蝶结。这结一打好依依顿时就尴尬了,堂堂的帝王手上带着个女气的蝴蝶结,怎么看怎么滑稽。不过乾隆看上去并不在意,在她想要打散重打的时候还阻止了她。
“累了吧?”乾隆抚摸着依依如瀑布般的长,闻着鼻息间传来的似兰非兰的香气,语气温柔。她不过是替他包扎了下伤口就累的气喘嘘嘘,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这巫蛊对她身体的蚕食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乾隆心里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千刀万剐,施以人彘之刑,丢去茅坑填土,面上却不显丝毫。
依依轻轻嗯了一声。
她是真的累了。自从决定放弃现在的身体之后,她根本没有主动的解决血咒问题,血咒只对肉身有效,对灵魂无效,所以她也就任由血咒蚕食肉身,如今肉身的生机已经越来越弱,几乎快要到了竭尽的地步。虽然那些太医殚精竭虑的为她续命,可是又能维持多久呢?在身体生机丧失的同时,依依却感觉到灵魂不断的壮大,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进入了炼虚十层,金丹大道已然近在眼前。
“皇上,”依依忽然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墨水般深重的暗色渲染了他满眼的悲痛。不知怎的,依依忽然语塞,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舌尖绕了两个弯,出口时突然的变了样,“别难过……”
乾隆扯出一抹笑容道:“朕不难过。”说着在她额上落下深沉的一吻,轻声道,“别想太多,睡一觉醒来什么病痛就都好了。”
依依有满腹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乾隆明明口中说着安慰的信心十足的话,可是依依却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在哭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他的一举一动中在动摇,她强忍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的感觉,深深的闭上了眼。
依依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最对不起的就是眼前这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可是她只能对不起他,她有着太多的骄傲,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追求,她承认她是爱他的,可是终究爱的不够深。在逍遥的遨游世间与他之间,她最终选择的却不是他。
对不起,弘历……
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也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金色的光芒落在殿内紧紧相连的两人身上,依依没有现自己的眼角一滴泪在晶莹闪烁。
天色已暗,皇宫内点起了灯火。
依依服过药已经睡着了,乾隆替她捏了捏被角,伸手抹平她眉间的褶皱,坐在边上怔然凝视着她的睡容。
“皇上。”忽然,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与此同时高吴庸的声音响起。
“在门外候着。”乾隆闻言起身,弯腰在依依额头落下轻柔如蝶翼般细碎的吻,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出去。吱呀一声,殿门从里面被打开,乾隆走了出来又合上了门,动作细致小心。
“如何?”半晌,乾隆才转身望向高吴庸。
“这……”高吴庸躬着腰犹豫道,“那人已经查出娘娘中的是何种咒了,只是……那人说解咒有些困难。”
“走,去偏殿看看。”乾隆冷硬着脸,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泛白,咯咯的骨骼声骤然的响起,忽地,他闭了闭眼平静的说道,然而胸口却随着他的话语剧烈的起伏着,窥视出他此刻的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偏殿里,袅袅青烟从香鼎里盘旋而起。
“参见皇上。”老妇看着从火急火燎赶来的乾隆行了个礼道,“我已经查出来了,娘娘中的是血咒。血咒,以血为咒,此咒术会耗尽被咒者体内所有血液里的精气神,最后枯竭而亡。”
“那……娘娘可还有救?”乾隆脸色大变,秀容的血岂是一般人能够谋得到的?能收集到她血的不消说肯定是贴身伺候的人,可是她贴身伺候的奴才都是他命人精挑细选的,可没成想,这样竟然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疏忽,如果他能够更加小心些,再多点关注,秀容怎么会被人钻空子下了黑手!一时间,乾隆几乎恨不得拿刀狠狠砍自己几刀,他当初怎么会如此自负的相信自己派人挑出来的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迟了。”老妇摇头道:“若是早半个月或许还有救,可是现在,那施咒之人已经将咒蛊烧成灰烬,是铁了心的要娘娘的命,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没法救了。我最多只能尽力为娘娘拖个十天,至于十天之后那就非我力所能及的了……”
十天?
秀容只剩下十天的命?
哗啦——。
心口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成片,脑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