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楚王,月前以‘防备山越’为名,私自扩军三千。此事本是逾制的大罪。可陛下也只是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斥责诏书,便不了了之。”
曹参看着陈寻,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先生,我担心。我担心,长此以往,那些被先帝压制下去的各地诸侯,会再次坐大。吕氏之乱,才过去几年啊。我怕……”
陈寻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直到曹参说完,他才缓缓地,坐起身来。
“老曹。”
“臣在。”
“我问你,”陈寻看着他,“一个好的君王,需要的是什么?”
曹参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勤政、爱民、明辨是非、杀伐果断……”
“错了。”陈寻摇了摇头。
“一个好的君王,什么都不需要会。他只需要会一件事,就够了。”
“用人。”
他看着曹参那充满了不解的眼睛,笑了。
“先帝爷,会打仗吗?会治理国家吗?他都不会。但他会用人。”
“陛下他不需要像始皇帝那样,成为一头威压四海的猛虎。他只需要学会如何,将你、将樊哙这些‘猛虎’,用在正确的位置上,就足够了。”
他拍了拍曹参的肩膀。
“你的职责,不是替他去忧心。而是要让他,明白这个道理。要让他信任你,也信任我们当初,一同建立的那个‘制衡’的框架。”
“只要框架还在,只要你们这些柱石不倒,这座房子就塌不了。”
曹参听着陈寻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他那颗被忧虑所填满的心,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是啊。
他总是下意识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却忘了他真正的职责,是辅佐,是引导。
“学生受教了。”曹参站起身,对着陈寻再次行了一个学生之礼。
就在他躬身的瞬间,他突然出了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满脸通红,腰都直不起来。
“怎么了?”陈寻皱起了眉,上前扶住了他。
“没……没事……”曹参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老毛病了,一到秋天就犯。不碍事,不碍事。”
他说着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个帝国丞相的威严。
“先生,国事繁重,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听先生教诲。”
陈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亲自,将曹参,送上了那辆返回京城的马车。
他看着那辆马车,缓缓地消失在田埂的尽头,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
那不是“老毛病”。
那是,一个为这个帝国,耗尽了所有心血的忠臣,即将油尽灯枯的预兆。
光阴,终究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也最公平的敌人。
它不会因为你的功绩,而对你有半分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