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正殿。
随着吕雉的罪行被清算,那股压抑了太久的仇恨与血腥之气,终于,缓缓散去。
但取而代之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加凝重、更加危险的沉默。
国贼已死。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先帝已逝,新帝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年幼的孩童。
这个满目疮痍的帝国,该由谁来引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那个空荡荡的龙椅,转向了那个,站在龙椅之侧,神情悲悯,气质雍容的身影——前朝君主,扶苏。
然而,这一次并非是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大殿之上,泾渭分明地,出现了两个阵营。
以韩信、樊哙为的、所有参与了“靖难”的将领们,他们身上的甲胄还沾着血,眼神锐利,气势逼人。
他们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手握屠龙之刀的人。
他们的目光,灼热地投向了扶苏。
在他们心中,是扶苏的《秦仁王令》,给了他们起兵的大义;是陈寻的谋划,给了他们胜利的希望。于情于理,这个天下,都该回到这位他们真正信服的君王手中。
而另一侧,则是以曹参为的、幸存下来的汉室文臣。
他们虽然衣衫凌乱,神情疲惫,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们感激扶苏和靖难军的义举,但他们忠诚的对象,从始至终,都只有“汉室”。
他们的职责,是维护先帝刘邦传下的法统和血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樊哙第一个,动了。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大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对着扶苏,单膝跪了下去!
“殿下!”他的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国贼已除!但汉室,已被那毒妇从根上烂掉了!如今,主少国疑,非有大德望、大军功者,不能镇服天下!”
“我樊哙,只认您!请殿下顺应军心,即刻正位!重登大宝!”
随着樊哙的下跪,他身后所有靖难军的将领,包括沉默的韩信在内,都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去!
“我等,恳请扶苏殿下,即刻正位!重登大宝!”
数千名战功赫赫的将军,用他们的膝盖和声音,形成了一股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巨大压力!他们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我们,只认扶苏!
大殿之上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扶苏开口之前,曹参动了。
这位大汉的丞相,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逼人的军威,毅然决然地,向前一步!
他没有去看扶苏,而是转身,面向了跪在地上的韩信和樊哙。
“诸位将军,”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属于文官的、不容置疑的坚韧,“诸位兴义师,诛国贼,匡扶社稷,功高盖世,彪炳千秋!”
“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皇位传承,乃国之根本,岂能由军功而定?!”
“我等今日,之所以站在这里,我等将士之所以浴血奋战,所举的旗帜,是‘为先帝复仇,为陛下清君侧’!不是为了改朝换代!”
他说着,猛地转身,没有再理会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他走到那个还在瑟瑟抖的孩童刘盈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早已褶皱的朝服,然后行了最庄重的,臣子拜见君王的三跪九叩大礼!
“国贼已除!汉室克安!”他的额头,重重地叩在冰冷的地砖之上!
“臣,大汉丞相曹参,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那数十名汉室的文臣,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跟随着曹参,对着刘盈,跪拜了下去!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是拥立扶苏的赫赫军功集团。
另一边,是拥护刘盈的汉室法统文臣。
一场足以让帝国再次分裂的内战,仿佛就在下一刻便要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那个,唯一能决定天平走向的人——扶苏的身上。
扶苏看着眼前这泾渭分明的一幕,他那双悲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痛苦。
他知道,只要他此刻,说出一个“好”字,他便能立刻坐上那张龙椅。但代价,将是曹参等一众忠臣的血,和这个帝国,再一次的血流成河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