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声调转了马头。那是相国大人多年前置办的一处密宅,除了他自己,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马车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口停了下来。曹参独自下车,走进了那座毫不起眼的民宅。
屋子里一片漆黑,充满了灰尘和霉的味道。他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必须行动,立刻,马上。
他不能去见任何朝中大臣,他现在谁都不信。他只能用自己的人,用那些埋藏在最深处,从未动用过的棋子。
他在黑暗中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老鼠般,悄无声-息地从屋子的后门溜了进来。
来人名叫曹安,是曹参的远房族侄,也是他在宫中安插了十几年的一颗棋子。如今,正在御药房里做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太监。
“叔父。”曹安跪倒在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细。
曹参没有让他起身,他走到曹安面前,蹲了下来,亲自扶住他的双肩。他的动作很轻,但曹安却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压了两座大山。
“安儿,”曹参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这些年,我从未动用过你。是因为,叔父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决定我们全族生死,也能让你和你弟弟,从此一步登天的机会。”
曹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触碰到地面。
曹参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天起,你要盯住御药房里所有送往陛下寝宫的‘定风汤’。我不要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一样东西。”
他凑到曹安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每日的药渣。想尽一切办法,不能惊动任何人,把药渣给我带出来。”
曹安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急剧收缩,他本能地想要摇头,牙齿都在打颤。偷窃御用之物,还是皇帝的药渣,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叔……叔父……这……这……”
曹参的手猛地用力,死死地抓住了曹安的肩膀,冰冷的眼神像两把刀子,刺入曹安的眼中。“安儿,你听着。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先帝!是为了你死去的父母!是为了我们曹氏满门!”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狠厉,“办成此事,我保你和你弟弟一生富贵。若有差池……”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曹安的脸上血色尽褪,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闭上眼,脑海中一片空白,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诺。”
曹参松开了手,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和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相府的令牌,塞进了曹安的怀里。
“去吧。从现在起,你我再无瓜葛。办成之后,来这里找我。”
曹安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如同来时一样,迅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密室里,再次只剩下曹参一人。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从他将这个任务交给曹安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将自己,也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押上了这场豪赌。
他没有退路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隙。
窗外,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黑暗,照进了这条肮脏的巷子。
曹参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那足以决定一个王朝命运的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