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鸡鸣时分,张良便已赶至桥上。然而老者早已等候在此,他怒斥道。
“与长者约,为何迟到?五日后再来!”
又过了五日,张良甚至不敢合眼,在午夜刚过便已来到桥上。寒风刺骨,他静静地等待着。许久,那老者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了晨曦的微光之中。
“孺-子,当如是。”
这一次,老者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泛黄的竹简,郑重地交到了张良的手中。
“读此书,则可为王者师矣。十年之内,天下将乱。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转身再也没有回头,消失在了那茫茫的晨雾之中。
张良捧着那卷尚带着老者体温的竹简久久没有动弹。他缓缓展开,只见开篇用古朴的篆字写着几个让他心神俱震的名字——《太公兵法》。
……
接下来的数月,张良彻底消失了。他躲在下邳一处最隐秘的居所之内,废寝忘食地研读着那卷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的兵书。
起初他读到的是“权谋”,是“兵法”,是如何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但渐渐地,他从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读出了另一层更深也更可怕的东西——人心。
他想起了那个三次让他拾履的老人。那不是考验,那是在磨掉他心中那份属于韩国贵族的、无用的骄傲。
他想起了博浪沙那致命的一击。那不是失败于武力,而是失败于他对那个“仁君”扶苏的错误判断。
他终于明白了。用暴力去对抗一个已经统一了天下的庞大帝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扶苏和他的那个神秘的帝师陈寻所建立的这个“新帝国”,最可怕的不是它那战无不胜的军队,而是它那套正在一点点地腐蚀、瓦解六国人心的“仁政”。
它用减免的赋税来换取农民的感恩;它用安定的秩序来消磨游侠的血性;它用开放的图书馆和格物院来收买那些本应心怀故国的读书人!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一场正在争夺“人心”的战争!而他张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用错了方向!
“不能再用蛮力了……”
在一个深夜,张良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竹简。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明月,眼中所有的暴戾与仇恨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冷静、不带一丝感情的寒光。
他找到了那条唯一能颠覆这个帝国的道路。
既然扶苏的仁政是建立在“民心”之上,那么他就要亲手将这份“民心”变成这个帝国最致命的毒药!
“扶苏,你不是要行仁政吗?”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我便让你‘仁’不下去!”
“你不是要信百姓吗?”
“我便让你被你最信任的百姓所背叛!”
他不再是一个只知复仇的韩国公子。在这一刻,他完成了一场最彻底的蜕变。
他成了那个将整个天下都视为棋盘,将亿万生灵都视为棋子的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