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坐在主位之侧的项羽,在听完这则消息后,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出一声清脆的“啪”响。
“藏头露尾,鼠辈之行!”
他那双重瞳的眼中,燃烧着如同火焰般的骄傲与霸气。
“此等匹夫之勇,即便侥幸成功,杀死扶苏小儿,又能如何?不过是让秦廷再生内乱,使天下,陷入更大的纷争罢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小山,瞬间压倒了在场所有人的气势。
“大丈夫,当行阳谋,兴王师,堂堂正正,于万军阵前,取敌将之级!”
他看着众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项氏,要的,不是一个死去的秦皇。”
“而是,一个,被我们亲手,踏平的秦国!”
……
更南方的沛县,泗水亭。
亭长刘邦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亭舍的门柱上,看着几个乡勇操练。
博浪沙的消息传来,整个县城都炸开了锅,百姓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言语间竟颇有快意。
刘邦听着这些传闻,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谁也未曾察觉的深思。
当晚,亭长府邸。
沛县主吏掾萧何与狱掾曹参,联袂而至。
“刘季,”萧何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下属,实则早已是他押上身家性命的“投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陛下遇刺,咸阳那边,恐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暴。你这几日,言行当需谨慎,莫要再与那些市井之徒,高谈阔论了。”
“萧大哥说的是。”刘邦收起了白日里的嬉皮笑脸,亲自为二人斟满一杯浊酒。
“我担心的,不是咸阳的风暴。”曹参声音低沉,他曾为狱掾,深知秦法根基。
“我担心,那些主张恢复严刑峻法的秦国老臣,会借此机会抬头。到那时,二世陛下的仁政,恐怕……难以为继。”
“说到底了。”刘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光。
“这,才是根子上的问题。”
他走到一张简陋的地图前,“你们,都只看到了那柄一百二十斤的铁锤。但我看到的,却是那柄铁锤之后,整个关东,那早已压抑不住的人心!”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那广阔的、属于六国故地的版图之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扶苏是个好皇帝,没错。他的仁政,也确实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但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弧度。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仁政’,就像是盖在沙土上的房子。它,太脆弱了。”
“这个帝国的根基,不是仁政,而是我等脚下这片土地上,数代人积累下来的国仇家恨!是咸阳朝堂之上,那些秦国老臣们,深入骨髓的骄傲与排外!”
“博浪沙这一锤,砸下去的,不只是皇帝的车驾。”
“它,砸开的,是这个帝国,早已存在的一道巨大裂痕!”
“你们看着吧,”刘邦看着萧何与曹参,一字一顿地说道。
“用不了多久,咸阳的那些‘聪明人’,就会逼着扶苏,收回他的仁政。而一旦那些苛法重新被加回到百姓的头上,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土地,就会立刻,重新变成一片干柴烈火!”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当那颗火星。”
“而是,要在那场大火,真正烧起来的时候,准备好,足够多的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