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将木筏划向戊字库深处,回头看了眼老金,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坐稳了,前面的暗流更险。”
沼泽上的雾气渐渐浓了,木筏破开迷雾,载着四人往玄武位的深处漂去,青铜镜的碎片在老金手里,反射着微弱的光,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雾气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木筏上,能见度不足三尺。老金裹紧了湿漉漉的短褂,手里的青铜镜碎片反射着一点微光,照亮他冻得紫的嘴唇:“这戊字库邪乎得很,刚才那水祟,看着像是……”
“像丙字库里壁画上的‘泥缚灵’。”叶薇接过话,指尖划过木筏边缘凝结的薄冰,“典籍上说,它们是没入葬的工匠怨念所化,专缠携带金属器物的人——你那铜镜碎片,怕是把它们引来了。”
墨尘突然按住木桨,示意众人噤声。雾里传来细碎的“咔哒”声,像有人用指甲刮擦木头。他缓缓举起青铜剑,剑身在雾中划出一道冷光:“左边。”
话音刚落,一团黑影猛地从雾里撞出来,带着腥腐的潮气扑向木筏。苏烈反应最快,拽着老金往右侧一翻,墨尘的剑已经刺穿了那东西的躯干——竟是一具裹着泥甲的木偶,关节处用生锈的铁钉钉着,眼睛是两颗浑浊的玛瑙珠,正死死盯着老金手里的铜镜。
“是殉葬俑。”苏烈一脚踹开木偶的残骸,“戊字库该是座殉葬坑,这些木偶是守陵的‘泥甲卫’。”
老金哆嗦着把铜镜往怀里塞:“那这碎片……”
“得带着。”叶薇从行囊里翻出朱砂,在木筏边缘画了道符,“丙字库的铜镜本是一套,碎片凑齐才能打开己字库的门。刚才那木偶身上的铁钉钉着‘戊’字,说明咱们走对了。”
说话间,雾里又飘来更多“咔哒”声,密密麻麻的,像有无数木偶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墨尘将剑横在胸前,剑尖的寒光刺破雾气:“老金,把碎片举起来。”
“啊?”老金一愣。
“它们是冲碎片来的,”墨尘语极快,“举高些,引到左边浅滩去,那里水浅,它们动不了。”
老金咬咬牙,把铜镜碎片举过头顶。果然,那些黑影纷纷转向碎片的方向,笨重地踩着水往木筏左侧聚拢。苏烈趁机将木筏划向浅滩,水底的淤泥越来越厚,木偶们的关节很快被泥黏住,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出徒劳的“咔哒”声。
木筏终于触到了硬地,四人跳上滩涂,身后的雾气里还传来木偶们的碰撞声。老金瘫坐在地上,摊开手心——青铜镜碎片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刻痕,像个“己”字。
“看来,下一站的线索,在这儿呢。”叶薇用指尖描过那个刻痕,抬头望向更浓的雾气深处,“己字库,该轮到‘土行’的机关了。”
苏烈往火堆里添了块干柴,火星噼啪溅起,映亮他脸上的泥痕:“歇口气,等雾散些再走。老金,把碎片收好了,下次再差点被拖走,可没人救你第三次。”
老金嘿嘿笑了两声,把碎片用油布层层包好,塞进贴身处:“错不了,下次我紧跟着你们,半步不挪窝。”
火堆旁的阴影里,不知谁的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武器,雾气在火光外翻涌,像有双眼睛,正透过浓雾,盯着他们手中的碎片。
火堆旁的阴影里,那只握武器的手缓缓松开,露出半截青铜匕——是墨尘。他瞥了眼老金怀里鼓囊囊的油布包,低声道:“雾散之前,谁也别单独走动。这滩涂底下都是软泥,踩错一步就会陷进去,跟戊字库的殉葬坑一个路数。”
老金赶紧往火堆边凑了凑,鞋底的泥块蹭在石头上,簌簌往下掉:“那‘己’字刻痕……会不会是说,己字库藏在土里?”
叶薇正用树枝拨弄火堆,火星子溅到她袖口,她没在意,指着远处雾气中隐约的轮廓:“你看那边,像不像夯土台?秦代的‘土行’机关,多半藏在封土堆里。”
苏烈站起身,往雾里扔了块石头。石头落地的声音闷得奇怪,像是砸进了棉絮里。“是虚土。”他沉声道,“下面肯定有空腔,咱们得找夯土层的接缝——那是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墨尘从背包里摸出根细麻绳,一端系在匕上,甩向刚才石头落地的方向。绳子果然往下坠了半尺,他拽了拽,纹丝不动:“陷进去了,看来范围不小。”
老金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丙字库的铜镜属金,戊字库的木偶属土,那己字库……该是木行机关吧?刚才那木偶关节里,不就塞着枯木片吗?”
叶薇摇摇头,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戊属土,己也属土。但戊是硬土,己是软土,所以这滩涂才会陷人。”她指着图中的“坤”位,“往那边走,坤为地,夯土最实。”
苏烈已经踩着雾里隐约的夯土纹路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道:“跟上,脚跟着纹路踩,别出圈。”
老金紧跟着叶薇,盯着脚下若隐若现的土黄色纹路,像踩着田埂似的小心翼翼。走了约莫十几步,雾气突然淡了些,前方露出半截青砖墙,墙根处有个半开的石门,门楣上刻着个模糊的“己”字。
“找到了!”老金刚要冲过去,就被墨尘拽住——石门两侧的墙缝里,插着密密麻麻的木刺,针尖泛着黑,显然淬了毒。
“这才是土行的厉害,”叶薇蹲下身,观察着门轴,“看着是土,藏的是木刺机关。得先把机关卸了。”她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片,是之前在戊字库捡到的,“老金,借你的铜镜碎片用用。”
铜镜碎片凑近门轴,突然反射出一道光,照在墙缝里的木刺上。那些木刺像是被烫到似的,竟缓缓缩了回去。石门“吱呀”一声,彻底敞开,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听见风声。
“走吧,”苏烈举着火把率先迈步,“看看己字库里藏着什么。”
老金攥紧油布包,快步跟上,嘴里嘟囔着:“可别再冒出木偶了……”话音未落,头顶突然落下一堆干燥的泥土,正好砸在他脚边,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抬头一看,穹顶竟是镂空的,无数细小的土块正从缝隙里往下掉,像在下一场土雨。
“是流沙!”墨尘喊道,“快往里面跑,别被埋了!”
四人拔腿就冲,身后的石门在他们踏入的瞬间“哐当”关上,土雨戛然而止。老金喘着气回头,只见石门上的“己”字亮起红光,慢慢隐没在墙里。
“这破地方,一步一个坑啊……”他抹了把脸上的土,刚要抱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是间圆形石室,中央立着根盘龙柱,柱身上刻满了篆字。四周的石壁上,嵌着数十个陶罐,罐口飘出淡淡的白气,凑近了闻,竟是草木灰的味道。
叶薇走到陶罐前,小心地打开一个,里面装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晒干的草药。“看来己字库不是藏宝物的,是座药库。”
“药库?”老金挠挠头,“殉葬坑里藏药?”
苏烈指着盘龙柱上的篆字:“不是殉葬,是‘守’。这些草药能防腐,看来是用来保存什么东西的。”他伸手摸向柱底,突然摸到个凹槽,“这儿有机关!”
墨尘用火把凑近,凹槽里刻着个“庚”字。
“看来,下一站是庚字库了。”叶薇把陶罐盖好,“先找找有没有开门的线索。”
老金突然指着一个陶罐:“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