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瘫坐在地,怀里的伏羲琴硌得肋骨生疼。琴身沾着的洛离的血,早已干涸成暗褐色,像道永远擦不去的疤。护魂珀贴在胸口,冷得像冰,却在指尖触到断弦时微微烫——那是洛离最后拨动过的地方,余温仿佛还在。
“她不想我们停在这里。”林野扶着石壁慢慢站起,将护魂珀塞进衣襟贴紧心口,那里能感受到最清晰的心跳,“洛离说过,闯关不是为了逃出去,是为了让埋在这里的魂魄,能看见一次天光。”
苏烈扛起工兵铲,往甬道深处走了两步,回头看她,火光映着他脸上的伤,眼神却很亮:“走吗?”
林野抱着琴,指尖在断弦上轻轻一弹,没有声音,却有股力量顺着手臂流进心里,像洛离从前总在她弹琴时说的“气沉丹田”。她点头,目光越过塌方的石壁望向黑暗尽头:“走。”
墨尘捡起地上的镇魂剑递过来,剑柄缠着的红绳磨得有些起毛,缠在林野手指上,像洛离从前拉着她纠正指法那样,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这剑……”
“她留给我的。”林野握紧剑柄,剑身在磷火下闪着寒光,倒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她没教完的《广陵散》,我得在出口那里弹完。”
老金捡起罗盘,指针重新转动起来,稳稳指向正前方。他往林野手里塞了块新的磷火石,石面光滑,带着点温度:“前面是‘悬魂梯’,九道转弯都有殉葬俑守着,比血蛊虫更难缠。”
“再难缠,有洛离的琴和这剑,也能闯过去。”苏烈的声音带着股狠劲,说“洛离”时却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像怕惊扰了什么。
五人的脚步声在甬道里敲出沉闷的回响,像在跟阴河退去的水流声应和。磷火筒的光圈忽明忽暗,映着石壁上斑驳的刻痕——那是历代闯关者留下的刀痕,深浅不一,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像无数只手在前方引路。
转过第七道弯时,悬魂梯突然出现在眼前。石阶嵌在崖壁上,窄得只能容下半只脚,梯级上覆着层滑腻的苔藓,泛着幽绿的光,底下是望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风声从深渊里涌上来,带着呜咽般的回响。
“每级台阶都刻着殉葬咒,踩错一步就会触机关。”老金扶了扶眼镜,罗盘的指针在“正南”方向微微颤动,“洛离之前画过草图,说单数台阶踩左沿,双数踩右沿,错不得。”
林野把伏羲琴背在身后,伸手摸了摸护魂珀,琥珀里的蓝蝶像是感应到什么,翅尖的金粉亮了亮。她深吸一口气,踏上第一级台阶——左沿的石面果然比右沿厚实些,踩上去纹丝不动。
苏烈紧随其后,工兵铲拄在石阶外侧探路,“咚”的一声敲在空处,底下传来石块坠落的轰鸣,吓得他赶紧收脚。“他娘的,这台阶竟有假的!”
墨尘走在中间,手里攥着洛离留下的半块琴谱,指尖划过“角”音的标记时,突然停住:“等一下,第三级台阶是‘变徵’,按乐理该踩中线。”他蹲下身,用匕刮去苔藓,果然在台阶正中现个细小的凹槽,形状正像古琴的徽位,“洛离把机关暗语藏在琴谱里了。”
叶薇走在侧面,对照着机关图谱核对石壁刻痕,突然指着第五级台阶提醒:“这里标着‘羽’,对应图谱里的‘虚步’,得轻踩才不会触翻板。”她踮起脚尖,像踩在薄冰上似的落下,石阶果然稳稳当当。
五人踩着“宫商角徵羽”的节奏往上走,悬魂梯在磷火下蜿蜒成条光的蛇,每一步都踏在音符的节点上。林野背着琴,偶尔指尖在琴弦上虚拨,琴音虽未,却能感觉到气流顺着音阶的高低流动,像在给他们引路。
走到第十九级台阶时,头顶突然落下网罩,密密麻麻的铁刺闪着寒光。叶薇反应最快,拽着老金往右侧扑,墨尘同时挥匕砍断吊网的绳索,铁网擦着苏烈的头皮砸在石阶上,火星溅了他一脸。
“是殉葬俑的埋伏!”老金抹了把脸,指着上方的石窟,那里立着十几尊陶俑,手里的铜剑还在微微颤动,“它们靠脚步声判断方位,得让琴音盖过动静。”
林野立刻卸下琴,坐在台阶上拨动断弦——虽只剩三根弦,却恰好能弹出“杀声段”的骨架。尖锐的琴音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形成重音,陶俑的铜剑顿时乱了章法,胡乱劈砍着空气,剑刃相撞的脆响里,竟隐约有了《广陵散》的韵律。
“走!”墨尘拽起林野,五人踩着琴音往前冲,陶俑的铜剑在身边呼啸而过,却没伤到分毫。林野边跑边弹,断弦在她指尖震颤,像洛离的声音在耳边催促:“快点,再快点……”
冲出悬魂梯的刹那,琴音突然拔高,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林野踉跄着站稳,回头望去,石窟里的陶俑已恢复原位,铜剑插回剑鞘,仿佛什么都没生过,只有断弦的余震还在掌心烫。
前方的甬道豁然开朗,尽头透出微光,像蒙着层薄纱的太阳。林野摸出护魂珀,蓝蝶的翅膀完全展开,金粉落在琴身上,竟在断弦的位置凝成了根细如丝的金线。
“是天光。”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墨尘拍了拍她的肩,苏烈扛着工兵铲大步流星往前走,老金的罗盘指针终于指向“正北”,不再晃动。叶薇收起图谱,指尖拂过石壁上的刻痕,像在与洛离留下的印记告别。
五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混着远处隐约的鸟鸣——那是他们闯过无数黑暗后,第一次听见活物的声音。
林野最后看了眼悬魂梯的方向,把断弦的琴抱得更紧了些。她知道,洛离就在这琴音里,在护魂珀的金光里,在每一步踩实的台阶上,陪着他们走向那片终于要亮起的天光。
“走了。”她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五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前方的微光里,脚步声在甬道里久久回荡,像未完的歌。
抱歉呀,刚才跑偏了!确实还在墓里呢~重新接下去:
冲出悬魂梯后,前方的甬道变宽了些,石壁上开始出现壁画——画着殉葬的仪式、血蛊虫的繁殖、巫祝炼虫的过程,颜料暗红黑,像用凝固的血画成。叶薇对照着机关图谱,指尖点向一幅壁画角落:“洛离标注过,这里藏着‘血祭阵’的生门,得找到对应‘宫商角徵羽’的五个石雕,按琴音顺序转动才能打开下一道门。”
林野抱着琴走到壁画前,断弦处的金线在磷火下泛着微光。她试着弹出“宫”音,壁画上一尊举着铜鼎的石雕突然动了动,底座露出个凹槽。苏烈立刻用工兵铲撬开旁边的碎石,掏出里面一块刻着“宫”字的玉牌,塞进凹槽——石雕“咔”地转了半圈,甬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五人分工合作:墨尘辨认“商”音对应的武士石雕,老金对照罗盘找“角”音方位,叶薇盯着图谱核对“徵”音石雕的位置,苏烈则劈开堵住“羽”音石雕的断柱。林野跪在地上,指尖在琴弦上跳跃,从“宫”到“羽”,琴音在甬道里震荡,每弹出一个音,对应的石雕就转动一分,石壁上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殉葬的人影在火光中扭曲,像在催促他们快点。
当最后一个“羽”音落下,最前方的石壁缓缓升起,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隐约能看见无数双光的眼睛,在黑暗里一闪一闪——是守在那里的殉葬俑,手里的兵器反射着磷火,寒气森森。
“下一关,俑阵。”墨尘握紧匕,声音压得很低,“洛离的琴谱上写着,这些俑怕‘活音’,得用琴音模拟人的呼吸、心跳,让它们以为是‘自己人’才能过去。”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琴抱得更紧。金线在断弦上微微颤动,像在应和他的心跳。墓道深处的黑暗里,俑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林野定了定神,指尖落在琴弦上。他想起洛离说过,“活音”要像人的呼吸般有起有伏,像心跳般有急有缓——于是先弹出一段低沉悠长的音,像平稳的呼气,石壁上离得最近的几尊俑果然停下了动作,转动的头颅顿在半空;接着他加快节奏,弹出短促有力的音,模拟心跳的“咚咚”声,那些俑的手臂竟缓缓垂下,兵器不再对准他们。
墨尘趁机往前挪了两步,压低声音:“成了!保持住!”
五人贴着石壁往前走,林野的琴音始终没断。磷火照见俑阵的全貌——足有几十尊,铠甲上锈迹斑斑,手里的青铜剑、长矛在黑暗里泛着冷光,排列成森严的阵型。有尊俑突然转头,眼窝的黑洞对准林野,他心头一紧,琴音猛地变调,那尊俑瞬间举起长矛刺来,苏烈眼疾手快,用工兵铲狠狠架住,火星“噼啪”溅在俑的铠甲上。
“别停!按刚才的节奏!”叶薇急喊。林野深吸一口气,找回呼吸般的韵律,那尊俑的动作果然迟滞了,长矛停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按住。
老金突然拽了拽墨尘的衣角,指着左前方:“‘羽’音石雕转动后,那边石壁有缝隙!”墨尘望去,果然见两尊俑之间的石壁颜色略浅,像道暗门。
林野会意,琴音渐渐转向急促,像人奔跑时的喘息与心跳。俑阵仿佛被这“活音”感染,阵型松动了些,中间露出条窄缝。“走!”墨尘低喝,率先从缝里钻过去,苏烈紧随其后,用铲柄顶住旁边的俑防止它合拢。
轮到林野时,怀里的琴突然被一尊俑的长矛勾住,他猛地一挣,最后一根弦也断了。琴音骤停的瞬间,所有俑同时转头,眼窝的黑暗里像是燃起了红光。“快!”叶薇拽住他的胳膊往前冲,老金在后面推了一把,五人跌进暗门的刹那,身后传来“哐当”巨响——俑阵的兵器全砸在了暗门上,震得他们耳朵麻。
暗门后是条更窄的甬道,尽头隐约有微光。林野摸着断成两截的琴弦,指尖沾着琴身上的木屑,突然笑了:“洛离说过,琴断了,还有人声。”他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广陵散》的调子,声音在窄甬道里回荡,像最原始的“活音”。
前面的微光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水流声——是暗河。五人对视一眼,借着歌声的掩护,朝着那点光走去。墓里的闯关还没结束,但此刻,连黑暗都仿佛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