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洗手!快!这汤等你等得都要凉了!”
她把汤碗稳稳地放在桌上,盖子一掀。
白茫茫的热气腾地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眼角细密的皱纹。
她伸手指了指水池方向,又回头瞪了一眼还傻站着的苏晓玥。
“愣着干嘛?手不洗怎么吃饭?”
话音未落,自己先笑了,眼角弯成了月牙。
苏德文坐在小凳子上,灯光下埋头剥虾。
昏黄的灯泡悬在屋檐下,光线柔和地洒在他花白的鬓角上。
他一只手拿着虾,另一只手拇指熟练地一推一掐。
虾壳便应声脱落,虾仁干净完整地落入瓷碟。
一碟子白白净净的虾仁,整整齐齐堆得像小山。
他抬头咧嘴一笑,话不多,就一个字。
“吃。”
苏晓玥盯着那碟虾,盯着爸妈的脸,盯着身边这个从不张扬却始终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真实得让她害怕。
她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她夹起一只虾仁,蘸了些酱油,轻轻放进嘴里。
牙齿刚一碰上,那股鲜甜便瞬间在舌尖炸开。
热汤的香气从喉咙滑下,一路熨帖到胃里。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咀嚼着。
一滴泪忽然从眼角滑落,砸在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她望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嘴里仍含着那口虾仁。
“真好吃。”
这就是家。
不是哪个平行世界里虚幻的投影,不是哪本写满预言的笔记上注定的命运。
这才是她活着的证明。
不是成就,不是名声。
而是此时此刻,有人为你剥虾,有人怕汤凉了。
深市的夏天热得让人心慌,
太阳挂在高空,晒得地面烫。
柏油路上蒸腾起一阵阵扭曲的热浪。
远处的厂房影子都被晃得晃晃悠悠。
蝉躲在树荫里,一声接一声地嘶鸣。
厂区里那几棵凤凰树开得跟火烧似的,红得刺眼。
枝头缀满了成串的花朵,火红艳丽。
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下,铺在水泥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
阳光透过花影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苏晓玥靠在样品室的窗边,手轻轻搭在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她的身影被阳光勾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腹部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弧度。
她穿着宽松的棉质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肚皮,动作轻柔。
她目光望着远处的厂区铁门。
那里偶尔有工人骑着电动车进出,卷起一阵尘土。
自从在公园里撞见年轻时的妈妈,已经快半个月了。
那天的场景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那个扎着麻花辫、穿着碎花衬衫的年轻女子,蹲在草地上逗一只流浪猫。
那一瞬间,苏晓玥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