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盒子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那枚一等功勋章。
勋章边缘还沾着淡淡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又刺眼的光,上面“一等功”三个字刻得很深,像是用鲜血染过一样,透着沉甸甸的重量。
陈榕拿起勋章,走到陈树面前,递了过去,语气平静地开口。
“老爹,我带你出去。这枚勋章你拿着,等会儿我把妈带过来,你就跟她求婚。这么多年,你一直想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这么多年了,你总在乎你那个老丈人的眼光干什么?”
陈榕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我只要你们过得幸福,就够了,管别人怎么看?那个便宜外公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他讲道理,讲不通,我就帮你跟他掰扯清楚,反正不能让你因为别人的看法,委屈了妈。”
他没继续说下去,可陈树却懂了。
儿子是想替他撑起这片天,替他扛下那些他不敢面对的压力。
八岁的孩子,站在满地鲜血里,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着自己的父亲。
每说一句话,陈树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敢想,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屁孩,变成现在这个能扛事、能杀人的“狠人”。
陈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微微抖,接过那枚勋章。
指尖碰到边缘的血迹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
那血迹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温度,像是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凶险。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我听说……你去西南要军功,为了拿到这枚一等功,这枚勋章,是你拼了命要回来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勋章上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不行。
“它为什么带着血?儿子,你在西南……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他们逼你做了不愿意做的事?”
陈榕的眼神闪了一下,快避开了父亲的目光。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熊猫眼,眼下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陈榕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脆弱,也不想提那些在西南的经历,说出来只会让父亲更心疼。
“别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可声音里还是藏不住一丝疲惫。
“起来,跟着我出去。再晚一点,妈可能就真的危险了,老猫的脾气你不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说着,陈榕身走向门口,脚步顿了顿,背对着陈树,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还有对承诺的执着。
“我答应过你的,要让你满身勋章,风风光光地迎娶老妈。这是第一枚,你之前总说自己没本事,拿不到军功,没关系,你做不到的事,我替你做到。以后,我还会拿更多的勋章,挂满你的胸前,让所有人都不敢看不起你,不敢欺负我们家,让妈能安心地跟你过日子。”
“不……”
陈树突然将勋章狠狠摔在地上!
“啪!”
勋章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上面的血迹在地上蹭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陈榕面前,眼眶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儿子,我不要什么勋章!我也不要什么风风光光的婚礼!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只要你能好好的!这是你妈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原因啊!她不是怕穷,不是怕别人看不起我们,是怕你被人算计,怕你出事啊!”
陈树伸手想抱陈榕,想把这个让他心疼到骨子里的孩子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他想告诉儿子不用这么拼,有爸爸在,让他来努力就行。
可看着儿子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还有那个熊猫眼,眼底藏不住的疲惫和警惕,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到儿子,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碰就碎。
眼前的孩子,还是那个喜欢趴在他怀里腻歪的小萝卜头吗?
儿子好像变得很陌生,陌生到陈树都不敢轻易触碰。
陈树只能远远看着,心疼得无以复加。
儿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