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府门前,一辆富丽堂皇的车驾停在了门口,沈昱珩裹着狐裘、打着纸伞进了府。
魏俨见来人是沈长珏,立刻热络地迎上前去,“长珏!多亏你提点本王在江南动作,谁知那魏梧竟那样不争气,被勾带一下便沉不住气了,这下父皇大怒,他魏梧必死无疑!”
沈昱珩微微一笑,眸子里却是不带情绪的冰冷,“殿下,想来平阳王不会束手就擒,北境的兵马正南下绕了禾川的粮马道过来支援,您此去需多加小心。”
魏俨心中觉得沈昱珩太过敏感警觉,在他看来,夺储之事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再无转圜可能,但他面上仍是恭谨地笑道:“长珏说的有理,我自小心便是。”
“届时,我登临皇位,你便还是本朝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平阳王府出来后,沈昱珩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手里捻着那串檀木佛珠,心绪不宁。
青羽卫近来查到了一件怪事,以广林寺为的十多个寺庙道馆,香客在冬日便多了起来,功德箱里的香火钱增多,按理说应足以寺里的和尚饮食起居和翻修庙宇,可近三年来佛寺向朝廷申要的修葺庙宇、扩建道馆的钱却只增不减。
他脑海中不禁想起陆乔潇曾与他说过的,关于佛寺会出事的直觉——
朝中权贵里,若论上香频次,定安王府的人前去代表参加祭祀活动的最多,朝中与魏俨关系好的几个大员,也格外信奉神佛之说。
从京城到广林寺,马程行得快,也需半个钟。
沈昱珩打伞一步步走上青阶,在小僧人的带领下去了禅房,见到了那个——传闻中能解梦的元一法师。
他身披袈裟,生了一副年轻小郎君的俊朗模样,神色却悲悯,即使闭目不言也能觉察出他那慈悲为怀的气场来。
沈昱珩微微蹙眉,他一向不信神佛,但只是碍于丞相之位,应在朝中起表率作用,每每在祭祀大典时,他还得立在最前头,恭敬虔诚的按照规制流程办事。
但近来的梦实在过于诡异,那梦里人——凄苦、哀愁,却还是他的枕边人。若是梦中人是他自己,便也罢了。
对于沈昱珩而言,人活在世间,经历或富足或贫瘠,成就或高或微末,世间所有人,不过天地间的蜉蝣,在苍茫中求生存,求一庇佑安居所罢了。
既人固有一死,何必畏惧死亡,更何况那只是个梦。
可是,他每每从梦中惊醒,想到那人竟长了张和陆乔潇一模一样的脸,他便痛心得窒息,哪怕她在梦里过得不好,他也会心悸不安。
来见元一法师的事,他没有告诉陆乔潇。
望着那神色悲悯的佛子,沈昱珩拱手作揖,声音恭谨:“请问阁下,可是元一法师?”
那僧人抬了眸,眸底清澈得像是一汪镜水,“贫道早听过沈相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在下有一事疑惑,特此前来,敢问大师可否帮忙解惑?”沈昱珩神色依然恭谨。
元一望见那截白皙手腕上的佛珠,眸光微闪了一下,道:“沈丞相,你回去吧,对于你的疑惑,贫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为何?”沈昱珩皱眉,喉咙里突然窜起一阵无名火。
他等了大半月,好不容易约见到元一,这和尚竟要他回去,说无可奉告?
元一微微一笑,道:“天机无可泄漏,天命有时,命数有期。”
沈昱珩无论怎么问,这和尚都不肯再说了,他胸口憋闷着火,拂袖而去,却在绕出门廊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还未说什么,那人已然先开了口:“想不到,沈相竟也会亲自前来上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