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八成与税赋有关。
佛寺可以免税,香客供奉的钱财可以畅通无阻地流入寺庙,流转进僧人的口袋。
若这香客是达官贵人、手握权势之人呢?
他们若将不正当手段黑来的钱往佛寺里流转一道,便成了干净钱,还不用缴税。
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利益可图,又牵涉到了多少人的利益?
再联想的多一些,青城山祖母家后山里的矿,若被人开采了来铸币,铸币权若不落在官府手中,而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陆乔潇只觉得后颈有些凉,眼前的人忽然惊呼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你这个女娃娃!你是从前在书院听过我课的那个?”
沈昱珩眉毛微微一蹙,她那也能叫听课?
空占了个太学的座儿,但先生一讲学时,她便偷懒犯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需得盯她好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直起身板子来,没听几句的功夫,则又梦会周公去了。
何时认真过?
沈昱珩想到这里,低垂的眸子闪过几分笑意,出一声嗤笑。
“太师,您终于记起我来啦。”陆乔潇没心没肺地笑着,她当时也是觉得秦景春一把年纪来授课不容易,她便端坐得比谁都直,且这小老头讲学十分生动,声调错落有致的。
给人听课像是在听话本子似的。
“是啊,怎能不记得你?我讲的几堂课,就属你这女娃娃听得最用功!”
“如今,终于有用武之地啦!”秦景春颇为欣慰地眯眼,他被邀去太学讲课,本意是不愿的。
只因,有悟性的学生如沈长珏,只需稍稍一点拨,他便自通且举一反三了。
没悟性的蠢人听他的课都费劲,无异于对牛弹琴。
谁想,他连续讲学的那三日,这个女娃娃天天都来,坐得端直,还时不时举手提一些具有思考价值的问题,又在他的解惑下,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
真是给足了他面儿,心里的虚荣都膨胀开成了花!
由此,陆乔潇来了劲头,眉飞色舞的与秦景春攀谈起来。
二人全然没有注意到,沈昱珩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他的脸色阴阴的,像是刚下过了一场雨。
是他从前讲课讲得不够好么?
还是自己吸引不到她认真听自己讲课?
沈昱珩心口结着一阵躁郁,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他忽然想起有一次她拎着食盒来接陆时游放课。
下堂后,他刻意在学堂里多留了一会儿。
学堂里没别人了,她献宝似地打开食盒,招呼陆时游去吃东西。
窗棂折进来的桃花都不如她眉眼明艳。
她的嗓音娇软,一低声说话就跟撒娇似的。
以为自己听不到么?
两张课桌的距离而已,他字字听得清楚。
“没见先生在上头还没走呢嘛?光顾着吃,也不知道分些糕点给他,以后他会多多关照你的。”
是了,她便是这样热烈的性子,能温暖清冷寂寥的他——
说实话,在那块桃花糕以前,他没吃过家里做过的任何点心。
甜食过腻,懂得克制的君子,是不会流连于口腹之欲的。
然而,那日以后,不知怎的,他总能想起来那糕点甜滋滋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