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此物。。。。。。。。可否让我带回一只细看半日?若梅公合意,必定全组买下。”她留了个心眼。
赵掌柜笑容微僵,旋即恢复:“自然,自然,副行尽管拿去。”
她从腰间挑出五十两银子,作为取走建盏的押金,赵掌柜也就从沉色的面色转了笑意。
拿着那只花哨的盏,想着让谁教她辨认茶盏,心中丝丝不安,便急着折返茶库。
半晌之后,到了茶库想起梅公曾赞管理器物的哑伯,说他独具慧眼能识器辨真。
唐清欢踏入茶库内,此时哑伯正在擦拭博古架。她将那只窑变盏递上,又比划着摔碎的卯毫盏模样,脸上尽是焦灼恳求。
哑伯接过盏,只瞥了一眼,眉头便蹙起。他走到窗边光亮处,将盏底朝向日光,手指在盏沿轻轻一弹,侧耳听那声音——沉闷短促。
他摇摇头,又将盏递还给她,从一旁案上取过一只真正大盛窑烧制的建盏,示意她对比手感。
真品温润沉手,仿品轻飘涩手。再看釉光,真品蕴藉如墨玉,仿品刺眼如浮萍。最后,他取来一杯清水分斟两盏,真品茶香凝而不散,仿品则隐有土腥气溢出。
无需言语,行动已是铮铮之言。赵掌柜的‘窑变珍品’,是低劣的仿品,若真拿去茶会,她这‘不识货’的名声就算彻底落定了,岂止是丢脸,简直是自断前程。
她倒抽一口凉气,后怕之下,竟是感激那一摔。她向哑伯深深一揖,转身毫不犹豫地回到赵掌柜处,将样品盏退还:“多谢赵掌柜美意,此盏。。。。。与梅公平日所用,韵味不合。”
赵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阴鸷下来,死死盯了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接过盏,不再多言。那目光,像毒蛇信子,冰凉的扫过她的皮肤。
建盏之路已断,时间紧迫,她只得重返库房,硬着头皮另寻他法。她在角落尘封的木箱间翻找,不放过任何可能。忽然,一套被遗忘在最高处,积满厚厚灰尘的茶具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踮脚取下,吹开浮尘,露出底下温润内敛的青色釉面。。。。。。是一套越窑青瓷盏!盏壁极薄,釉色清透如湖水,刻划的莲纹线条流畅,是早年极受推崇的器皿,只是近年风气更推崇建窑黑盏,才渐渐被冷落。
她将这套青瓷盏仔细清洗干净,莹莹青碧,如一捧春水,自有雅致风韵。无奈之下,只得用它应急。
茶会之日,梅公园林水榭,曲水流觞,宾客皆是卫城茶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案上摆着今年顶尖的团茶茶饼,银匙玉盏,茶香袅袅。她带着那套越窑青瓷盏出现时,几位大茶商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甚至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竟不用时兴的建盏?
梅公的目光也落在那套青瓷盏上,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与赞许。他并未多言,只自然地笑道:“好!青瓷素雅,正可衬这绿茶之鲜,返璞归真,别有意趣。”一句话,轻巧地替她解了围。
唐清欢亲自烹水点茶,每处流程她都信手拈来。
须臾,待点茶完成后。她将茶汤分入青瓷盏中,吩咐小厮分与在座的宾客。
茶汤注入青瓷盏中碧色荡漾,清透无比,茶香似乎也被这温婉的瓷器衬得更加幽长。
宾客纷纷端起茶盏,细细品茗。其中一位须皆白的老者,轻呷一口后,透着欣赏般细看,微微颔道:“盏是旧器,茶是新香,相得益彰,不错。”
听到老者如此说,她顿然松了口气,此刻她的后背已起一层薄汗。
梅公悠然品茶,听到席间不少宾客对茶盏的称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唐清欢,心中已有计较:这女子,临危未乱,有急智。不贪便宜,有眼力。更难的是,扛住了压力,守住了底线。这‘识器’与‘抗压’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茶会散场时,刚才席间不少行业茶商,并未有快离开。而是上前,询问她家的雪顶银尖供货合作的问题,还有沁香酥饼。
唐清欢不卑不亢,盈盈道来。将雪顶银尖已与茶商会合作告知众茶商,叮嘱可直接与她联系,或是找茶商会各长老要货。
至于沁香酥饼,需要改日去她店里商谈,这饼作为茶点,现在已是供不应求。
待茶商离开,她望着梅公的背影,内心感激的点头,茶盏与人脉链接一起的道理,算是让梅公给她上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