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乔震不知已在营帐外站了多久,冷风拂过他染白头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听着里面两个年轻少年的对话。
听着儿子中气十足的嚷嚷,听着齐慕风那小子熟悉的、带着点欠揍语调却切中要害的部署,听着他们之间毫无隔阂的争论与合作。
乔震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最终化为纯粹欣慰的神情。他微微颔,目光深沉,里面是了然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皇帝命齐慕风接管北境兵权时,他不是没有过疑虑和担忧,担心齐家这小子年轻气盛,会排挤打压同样出身将门、素有威望的乔家,更担心自己这初次涉足战阵、满腔热忱却缺乏经验的儿子会受到压制或委屈。
可他万万没想到,齐慕风竟有如此胸襟。非但没有丝毫打压,反而真心实意地提拔、重用秋白,将重要的任务交托。此刻帐内那毫无芥蒂、全力协作的气氛,做不得假。
乔震轻轻吁出一口气,白雾瞬间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他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原来,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京都,沈府。
太子妃鸾驾抵达沈府门前时,整个沈府几乎炸了锅。
沈惟此刻正带着儿子、儿媳、孙辈们,乌泱泱地候在门口,表情复杂,有惶恐,有恭敬,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荒谬感。
车门开启,盛装华服、仪态万方的上官芷颜扶着婢女的手,仪态端方地走下马车。
她目光一扫,立刻落在最前方的沈惟身上,赶忙加快脚步,口中恭敬道,“芷颜冒昧前来,怎敢劳烦沈老大人亲自相迎,实在是折煞…”
她话还没说完,沈惟已经带着全家,动作整齐划一地侧身避让,深深作揖,“老臣恭迎太子妃殿下!”
声音洪亮,礼数周全,愣是没让她把礼行完。
上官芷颜忙将让人起来,这个礼,她同样受不起啊。
这时,刚从长公主府回来、闻讯赶来的沈今沅从内院快步走出,看到这阵仗,忍不住都要以手扶额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家常素净的衣裙,与上官芷颜的宫装形成鲜明对比。
上官芷颜眼尖,第一时间看到了她,立马小跑着过去,跟只欢快的兔子似的,哪还有一点刚刚仪态端方的样子?
“师叔祖!”她亲亲热热地挽住沈今沅的胳膊,自动回避沈今沅眼神中的不满。
哼,反正她已经来了,赶是肯定赶不走的。
她转头对上沈惟等人,笑道,“沈老大人,诸位快快请起。今日芷颜是以晚辈身份,来拜见师叔祖的家人,大家不必如此多礼,寻常相见便好。”
沈惟嘴角抽了抽,“殿下言重了,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他也是无奈了,太子妃是君,他们是臣,这礼必须行。可偏偏家里这孙女的辈分…哎,这辈分乱得,让他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一行人气氛尴尬又微妙地移步花厅。
落座时又出了难题。
上官芷颜自然被请往上主位,她却坚决不肯,非要让沈惟坐。推让了半天,最后变成了上官芷颜和沈今沅一起坐在左下第一个位置,沈惟无奈的坐在右上,其余人更是屏息凝神,坐得比在宫里还规矩。
太子来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情况,毕竟很多事情并没有放到明面上,他们能装傻就装傻了。可今日太子妃亲自前来,甚至直接表明了身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