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贾府,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然而高墙深院之内,多少悲欢离合暗自上演,尤以贾赦一房为甚。
贾赦身为贾府长房,却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贾母为管束儿子,特意千挑万选,终定了金陵城内素有严名的张公府上的千金张氏为媳。这张氏生得端庄秀丽,知书达理,过门时十里红妆,羡煞旁人。谁知这锦绣良缘,竟成了她凄苦命运的开端。
新婚燕尔,贾赦尚且收敛几分,待张氏怀上贾琏后,便故态复萌,终日流连花丛,不顾妻子孕中辛苦。张氏每每独守空房,对烛垂泪,却仍强打精神打理家事,只盼丈夫回心转意。
这年寒冬,张氏临近产期,贾赦却从外头带回个叫柳五儿的丫头,收作通房。这柳五儿原是个唱戏的,生得妩媚风流,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很得贾赦欢心。
“奶奶莫要动气,爷们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柳五儿假意奉承,眼中却藏不住得意之色。
张氏扶着隆起的腹部,淡淡道:“既然爷喜欢你,就好生伺候着罢。”
腊月初八,大雪纷飞,张氏艰难产下一子,取名贾琏。产后她身子一直未能调养妥当,咳嗽时作,面色苍白。贾赦起初还来探望几回,后来见妻子病容憔悴,便越疏远,终日与柳五儿厮混。
不久,柳五儿也有了身孕。这下她更是嚣张,时常挺着肚子在张氏院外走动,声音拔得老高:“爷说了,若我生个儿子,便抬我做姨娘呢!”
张氏在屋内听得真切,只默默搂紧怀中的贾琏,眼角一滴泪无声滑落。
次年春,柳五儿生下一女,取名迎春。贾赦大喜,果然将她抬为姨娘,还拨了两个小丫头专门伺候。柳五儿自此更是目中无人,连对张氏也少了表面上的恭敬。
这日,张氏强撑病体到贾母处请安,正遇柳五儿也在。柳五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怀里抱着迎春,见张氏来了也不起身,只笑道:“奶奶今日气色倒好些了,想必是大公子乖巧,不劳奶奶费心。”
贾母皱眉,正要说话,却听张氏一阵剧烈咳嗽,忙命鸳鸯倒茶来。
“你身子不好,就不必日日来请安了。”贾母温言道,“好生将养着是正经。”
柳五儿接口道:“正是呢!爷也常说,奶奶这病需要静养,府里事务繁杂,不如。。。”
“不如什么?”贾母冷冷打断,“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柳五儿讪讪低头,眼中却掠过一丝怨毒。
夏去秋来,张氏的病越重了,咳嗽时常带血。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剂,总不见好。贾赦起初还来探望,后来见妻子久病缠身,便来得越少了。
这日,张氏忽觉精神好些,命丫鬟将贾琏抱来。小贾琏已会走路,咿呀学语,十分可爱。张氏搂着儿子,泪如雨下:“我儿,娘若去了,你可怎生是好。。。”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一阵笑语,却是柳五儿抱着迎春来了。
“奶奶今日大好了?”柳五儿假意关切,“我特地带迎春来给奶奶请安呢。”
张氏勉强坐直身子:“难为你有心。”
柳五儿自顾自坐下,打量了一下屋内陈设,叹道:“说起来,爷前儿得了一株老山参,说是补气最好。我原说给奶奶送来,爷却说奶奶虚不受补,反倒给了我。。。”她故意顿了顿,“我想着也是,我这生了迎春后,身子一直虚着呢。。。”
张氏脸色愈苍白,却强撑着不露怯态:“既然如此,你好生用着便是。”
柳五儿见刺激不到张氏,又换话题道:“说起来,爷昨儿在我那里说,琏儿越像奶奶了,文文弱弱的,不如迎春活泼健康。。。”
话未说完,张氏猛地一阵咳嗽,竟咳出血来。丫鬟慌了神,连忙上前伺候。柳五儿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奶奶休息了。”
出得门来,柳五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早已打听明白,张氏这病最忌动气,她偏要时不时来添堵。
冬日里,张氏已卧床不起。这日,贾赦难得来看她,却面带难色。
“有件事要与你商量。”贾赦踱步片刻,终是开口,“柳姨娘又有了身孕,太医说可能是男胎。我想着,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没名没分。。。”
张氏心如刀绞,却只闭目不语。
贾赦继续道:“你若同意,我想抬她做二房,日后若真生个儿子,也好。。。”
“老爷自便罢。”张氏声音微弱,“何须问我这个将死之人。”
贾赦讪讪而去。不久,柳五儿果然被抬为二房,在府中气焰更盛。
腊月里,张氏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这日,她忽然精神好些,知是大限将至,命人请贾赦来。
“我别无他求,”她气息微弱,“只求老爷好生待琏儿,他毕竟是嫡长子。。。”
贾赦应了,又说些宽慰的话。张氏却知他敷衍,心中凄楚不已。
这时,柳五儿竟不请自来,假意道:“我特来伺候奶奶。”
张氏别过头去,不愿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