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贪墨这种事,他也并不深恶痛绝,反而视作合情合理,因为他自己也贪。起码他认为,自己不像武宗那样,因为“肥差贪不到钱纯粹废物”为由斩杀不贪的宦官。
张鲸继续说道:“这么一算,这几年各地官员和各道税监,起码收了三千万两银子(其实远远不止),百姓负担肯定很不轻。所以这次加征剿饷,最好加征豪绅大户。”
“只要厂卫出动催收,大户们也不敢不交。小民小户的,这次暂时免征。”
“加征豪绅大户?”万历皱眉说道,“你要让朕受天下唾骂么?优待士绅乃是大明国策,岂能轻易更改?若是刻意加征,天下官绅就会和朝廷离心离德,到时谁来做事?这不乱套了?”
“只能再苦一苦百姓,照常加征为妥。朕就不信,我大明地大物博,黎庶何止万万,还收不上来银子!”
皇帝知道豪绅大户有钱有田,他不是没有动过向豪门大户加征赋税的念头,可他顾虑重重,一心求稳,不愿意激化和天下豪绅的矛盾。
张鲸张张嘴,后面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其实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强制让太监、外戚、勋贵们认捐。只要认捐,就是一千万两银子,也能轻轻松松募集到。
可是他不愿意得罪人。毕竟,他自己也是太监。
所以这么好法子,他也只能在脑中想想,不会说出口。即便说出口,皇上有没有这个魄力强制募捐,可行性也不大。
张鲸看的清清楚楚。皇上虽然喜欢银子,可皇上也不愿意得罪豪门勋贵。只想着在百姓身上找银子,这就难了。
照这么继续加征剿饷,豪门大户不受影响,升斗小民却越来越穷,将来很可能造反呐。
万历想了想,说道:“虽然要加征,但也是缓不济急,南京还被乱臣贼子占了。这样吧,诏狱不是关押了几百个罪臣么?让他们交银子赎罪!”
“再让商人们捐纳银子,二千两捐个监生。五千两赠锦衣卫百户衔,一万两赠锦衣卫千户衔…”
张鲸顿时屁马道:“爷爷圣明啊,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如此一来,数百万两银子也不难,奴婢这就去办。”
万历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京畿这么富裕,哪里搞不到银子?太仆寺在山陕不是还有一万多头骆驼么?全部卖了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苑马寺的马,不能当战马的也全部卖了,也有几十万两。还有工部储存的多余工料,也能卖几十万两…你们自己想办法吧,银子的事不要再来烦朕。”
他的内帑如今有一千五百万两积蓄,可他就是舍不得拿出来给朝廷花。不到实在没办法的地步,他的内帑是不会拨款国库的。
“是!”张鲸道,“奴婢这就去内阁,告诉外朝怎么办。”
皇帝好像想起了什么,“沈鲤在哪?一道谕旨,起复沈鲤,填补沈一贯的位置,恢复东阁大学士,入职文渊阁。”
皇帝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抽了一口烟,说道:“乏了,高寀!”
“奴婢在!”高寀立刻上前。
皇帝道:“最新入京的弋阳戏班子呢?叫进宫来演半天,昆曲都听腻了。”
他每天在乾清宫,最大的消遣无非是抽福寿膏、打马吊、看戏、听曲、酒宴等事。
“是!”高寀答应一声,正要出宫去办,忽然高淮神色凝重的站在宫门,一副忐忑之色,他手里还捧着一摞奏本。
高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又出事了?
“出事了?”高寀小声问道。
高淮点点头,颤声说道:“兵部和锦衣卫刚收到的消息,南边来的。湖广、江西、浙江、福建、广东五省,都已经宣布附逆,拥戴南京伪朝了。初二,逆贼在南京举行登基大典,改今年为泰昌元年。”
“寅贼和信贼,岂止只有南京一座城?已经是一京五省啊!接下来,广西、四川、云南、贵州这四省,也难说的很呐。”
“还有,这五省的镇守太监和税监,全部被当地巡抚捉拿,槛送南京了。”
“什么?!”高寀吓了一跳,“已有一京五省?这…爷爷若是知道了…”
高淮神色苦涩,“所以,俺都不敢去送奏报,怕爷爷一气之下…唉,俺在这等着,你快去叫娘娘和小爷,御医也提前叫来,等娘娘和小爷都到了,俺再入宫奏报。”
高寀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立刻去请郑贵妃和太子。
不久之后,贵妃和太子的车驾都到了乾清宫,郑贵妃的脸色很是苍白,而太子朱常洵也是小脸紧绷。
宫门口等候的高淮,看着贵妃和太子驾到,这才松了口气的上前请安。
“事情都是真的?”郑贵妃颤声问道,目中有几分惶然。
“奴婢一个字都不敢撒谎。”高淮将奏本递给郑贵妃。
郑贵妃打开一看,顿时神色惨变,身子微颤。
半个南直隶,五个省,都归附南京伪朝了?朱常洛那小子的伪朝,有这么多人支持?
郑贵妃气的花枝乱颤,浑身冰冷。
这事要是告诉了皇上,皇上会不会一下子……
郑贵妃都不敢想!
怎么办?是告诉皇上,还是隐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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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