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颜色稍霁,摇头冷笑道:“孝心?难道朕还要下旨褒奖他?哼,朱寅教了他几年,居然把他教成这般模样,当真是教导无方。朕要治朱寅误人子弟之罪!”
朱常洛身子微微颤抖,忽然叩道:“启禀父皇,朱寅的确应该治罪,他总是诱导儿臣研究数学算术,天文地理,可真正有用的大道理,他却总是不教。儿臣知道他有顾忌,为的明哲保身,可这不就是心不诚?”
万历冷哼一声,“朱寅教的再差,也是你的老师,轮不到你背后议罪!他不教你那些,难道要教你争权夺位、治国理政么?朕看他没有教错,倒是你自己心不诚。”
朱常洛暗自松了口气,神色惶恐的说道:“是,是,儿臣年幼无知…”
皇帝这才说道:“赐酒三爵!”
随即,宫人奉上三只金爵,装着三爵酒。
朱常洛拿起第一爵,说道:“这一杯酒,祝父皇万寿金安。”说完一饮而尽。
然后拿起第二爵,“第二爵酒,愿我大明江山永固。”
喝尽之后,又拿起第三爵,“儿臣此去江湖之远,不能尽孝御前,谨以此酒谢罪…”
三杯喝完之后,谢恩陛辞礼仪算是完成了。
皇帝不耐烦挥挥手,一个滚字又咽了回去,“起行吧!高淮,送信王出宫!”
“遵旨!”高淮领命,对朱常洛一拱手,“请信王谢恩陛辞!”
朱常洛再次三跪九叩,高呼“谢父皇隆恩”,然后退步出了乾清宫。
按制度,出宫之后还要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去太庙祭告列祖列宗。但是皇帝有旨,省去了太庙祭告的环节。目的是矮化朱常洛的身份。
谁知朱常洛刚出了乾清宫,迎面就迎来一辆仪仗煊赫的辂车,竟是太子朱常洵的车辇。
朱常洛还来不及避让,太子车辇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信王大胆,竟敢冲撞太子殿下!还不快跪下请罪!”
朱常洛一看,正是之前被他抽过一顿的奸贼高寀。
原来,高寀被打之后,先就去皇帝那里告状,然后就去找太子朱常洵,又在朱常洵面前一顿挑拨,怂恿朱常洵趁着来乾清宫请安的机会,半路拦住信王,狠狠折辱一番。
朱常洵受到母亲的影响,本来就怨恨朱常洛和自己争太子,害怕信王又夺回太子位,巴不得这个庶长兄马上就死。
此时听到高寀一撩拨,更是恶向胆边生,立刻打起拉风的太子仪仗,要好好收拾朱常洛一顿。
朱常洛刚要下车,太子就笑嘻嘻的下了金辂,说道:
“信王,你架子很大啊,不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孤都下车了,你居然还端坐轿中?”
朱常洵虽然才十三岁,可是在母亲和太监们的影响下,哪有什么兄友弟恭?有的只是利益算计。
高寀恶狠狠的说道:“小爷,信王这是狂悖无礼,僭越犯上!”
朱常洛忍气吞声的下车,跪下道:“臣弟信王朱常洛,拜见皇太子殿下。皇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信王和朱常洵虽然都是皇子,可区别大了去,根本就是君臣之别,差若云泥。
殿内亲王见太子,要四拜三揖,太子仅仅答半礼。
道中相遇,亲王需避道跪伏,太子车舆离开十步后才能起身。
朱常洵走到朱常洛面前,看着跪在面前的信王,清稚的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得意,笑道:
“你还记得几年前的武英殿庆功宴吗?你不是很威风吗?还当众摆出兄长的架子训斥孤。孤告诉母后之后,母后说,你是在欺负孤,拿孤立威!”
“可是如今,孤才是太子。孤知道你恨孤,你心里不服气,所以背后诅咒孤,辱骂孤,是也不是?”
朱常洛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
“太子殿下误会了,臣弟万不敢诅咒辱骂…”
朱常洵忽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信王胸口,将他一脚踹翻,骂道:
“还敢狡辩!你是抵赖不了的!你这个卑贱的都人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孤?就凭你早出生两年?!当年你在庆功宴上呵斥孤,孤将来就要你的命!”
高寀一脸兴奋,“信王!你听到了么!你对小爷无礼,这个亲王也当不安生!”
朱常洛只好爬起来跪好,拱手道:“当年是臣弟无知,再说那时,太子殿下还没有册封太子,还不是臣弟之君,所以臣弟当时才敢放肆…”
朱常洵心中舒畅无比,他忽然戏谑般对高寀等随从说道:
“孤听说,信王和恭妃母子被软禁在景阳宫,有不伦之举啊?这是真的么?这不是秽乱宫闱么…”
高寀等人笑嘻嘻的说道:“空穴不来风,估计是真的。这还得了?”
这是个故意编造出来的恶毒谣言,已经在宫里流传一段时间了。
朱常洛脑子嗡的一声,他怔怔的看着这个三弟,目光忽然变得血红。
“我和你拼了…”朱常洛愤怒到快要窒息,目眦欲裂,霎时间仿佛要被怒火焚为齑粉!
可是他还没有跃起来,就被几个宦官死死按住。
“你敢以下犯上?!”朱常洵板着小脸,“好大的胆子!高寀,代孤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