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之前接到朱寅的密信时,已经经过白帝城,渡江到了夔州府的奉节县。
朱寅在信中说,邱乘云荼毒百姓,作恶多端,他已经查出了邱太监的证据,要逼迫邱乘云就范。只是邱乘云掌握兵权,唯恐邱太监狗急跳墙。
所以,请她率兵到重庆府城领取粮秣,弹压生变。和密信一起到的,还有重庆知府的公文。这是府内调动,还是领取粮秣,当然没有问题,在知府的权限之内。
按照惯例,一般去外地征战的兵马回来之后,应该在本地官府领取钱粮、补给、抚恤。但是,这个时间一般要延迟很久。
郝运来的这道公文,其实就是将按照旧例明年才办的事情,提前到今年。理由是去年西北平叛,今年高丽抗倭,连番大胜,石柱将士远征辛苦、劳苦功高,应该尽快优抚。
和郝运来的担心不同,秦良玉接到朱寅的密信,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赶往府城。除此之外,她怕兵力不够,还传令回石柱,请其夫马千乘亲率三千兵马汇合。
然后夫妻两人合兵一处,五千多人开往重庆府城。这其实是有点出格了,因为兵马的数量了。
可秦良玉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必须帮助朱寅,一起制止邱乘云的倒行逆施。
当然,如果没有知府或者巡抚、巡按、分巡道等文官的公文,就算她想帮朱寅,也不能率兵去府城,否则就是擅自调兵出境,搞得不好就是谋反的罪名。
秦良玉率军沿着长江东岸南下,两日后行军到涪州,和其夫马千乘在涪州会师,一起西去府城。
又数日后,就到了重庆城外,和府城隔江相望。夫妻二人没有渡江,因为按照惯例,也不需要渡江。知府衙门会把钱粮送过江。
邱乘云得知白杆军到了江对岸,哪里不知道石柱兵明着是来领取粮秣,暗里是来给郝运来和朱寅撑场面的?
可是他也不信石柱土司敢造反。马千乘夫妇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和其他土司是不同的。
他也不怕马千乘夫妻造反,这样就能借助镇压叛军,有机会获取军功,还能拿到石柱土司的金银财宝。
所以,邱乘云并没有把马千乘夫妇放在眼里。反正他们领取粮秣之后,没了借口,自然会乖乖滚回石柱。
然而邱乘云不知道的是,白杆军刚到江边,他搜捕数日不得的朱寅等人,就到了白杆军的江边营地。
秦良玉收到朱寅入营的消息,立刻和马千乘主动出营迎接。
很快,秦良玉就看到了少年那亲切而熟悉的身影。
两个多月没见朱寅,她现朱寅仍然风采如昔,完全没有贬官之后的消沉之气,仿佛依旧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经略大臣,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当真是荣辱不惊,宁静致远。
秦良玉顿时放心了。
就是第一次见到朱寅的马千乘,见到朱寅的风姿气度,也是肃然起敬之下为之心折,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也理解了夫人为何多次对朱寅赞不绝口。
稚虎先生名满天下,果然不同凡响啊。
“末将秦良玉,见过经略相公…”秦良玉习惯了,还是以之前幕府的礼节相见。
“阿姐免礼。”朱寅笑呵呵的说道,“我早就不是经略使,咱们还是姐弟相称,你还是送采薇出嫁的娘家人呢。”
“也好。”秦良玉是个很洒脱的女中豪杰,她了解朱寅的性子,当下也不矫情,笑着介绍马千乘道:“这是你姐夫马千乘,石柱宣抚司宣抚使。”
朱寅行礼道:“小弟朱寅,见过姐夫。”
“唉呀不敢当!”马千乘赶紧回礼,“你是江宁侯,太子太保,末将…”
“姐夫何须见外?”朱寅笑道,“小弟和秦家阿姐可谓异姓姐弟,情若手足。姐夫真不用和我客气,咱们是一家人,叫我稚虎即可。”
马千乘二十三四岁,身材伟岸,仪表堂堂,英气勃勃,浓密的短须修剪的十分整齐,武将的肃重中带着三分书卷气,不愧是名将马援之后。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千乘很高兴有朱寅这个小舅子,“稚虎,你阿姐一路都是担忧你,眼下见到你终于放心了。”
朱寅忽然往后一指,“阿姐,你看那是谁?”
秦良玉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朱寅身后的私兵队伍之中,走出一个身穿僮家彩裙的女子,犹如一道彩霞。
“秀冰!”秦良玉又惊又喜,“怎么是你?你何时来的?”
岑秀冰飒然而笑,“是不是给了你一个惊喜?我才来几天,可巧遇到了稚虎阿弟。”
说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秦良玉,“咱们姐妹也有几年没见了,你越来越像个女将军了。”
秦良玉拍拍她的背,嫣然笑道:“什么叫像?我都已经率军打了很多仗了,军功可不少。”
“是吗?”岑秀冰放开秦良玉,一脸好奇,“那朝廷怎么给你叙功?封了你什么官位?”
秦良玉顿时有点尴尬,说道:“没有官职,只是宣抚使夫人,代夫出征的名义。”
“什么?”岑秀冰一脸不满,“皇帝老儿这么刻薄寡恩,为何不给你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