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景阳宫的人手最少,待遇又差,没人捕捉树上的夏蝉。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的紫禁城更是金碧辉煌。可是景阳宫中草木丛生,宫墙生苔,朱门锁锈,居然透出一种荒芜之感。
和其他宫殿人流川息不同,景阳宫周围的走廊、夹道,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蝉声叫的最欢实。
偶然还有一只野猫,突然从墙角的杂草中窜出,顺着藤蔓爬上宫墙,站在墙头静静看着夕阳,犹如铁铸的雕塑一般。
宫墙之下,十二岁的朱常洛,身穿一件洗的泛白的蓝色曳撒,两个角髻只用绸带绾旧,脚下一双绣线断开的宫靴。他仰着一张清稚俊秀的小脸,眸中映照着墙头静止不动的野猫,以及野猫背后的漫天晚霞。
他现野猫虽然静止不动,可腰背却微微拱起,似乎会随时纵跃而起。
正在他有点出神之际,只觉眼前一花,那原本铁铸般的野猫“喵”的一声,果然弹射而出,直扑一颗柳树上的夏蝉,快如闪电。
“知…”那只秋蝉只来得及出半声蝉鸣,就被野猫一击而中。紧接着,野猫矫情敏捷的身影就没入景阳宫的草木之中。
朱常洛也静极生动的展颜一笑,露出一口已经换齐的整齐牙齿。
然后,他又低下脑袋,静静地坐在池塘边读书。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
他已经读完了《庄子》,如今读的是《淮南子》,也是先生送给他的书。
朱常洛不知不觉沉浸于《淮南子》瑰丽深邃的意境之中,仿佛神游天外。
好一会儿,朱常洛才掩卷说道:“难怪先生让我读完《庄子》再读《淮南子》,真是令人心境宏阔,愁思释然。”
朱常洛咀嚼着书中的蕴意,见猎心喜一般,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恬静的笑容。
“先生之前说,若是身体无法自由,那就只能让心自由起来。自从读了这些书,虽然日日被禁锢在景阳宫,可心却是自由的多了。”
“父皇,你能把我关在景阳宫,能关住我的心思么?我的心已经飞走了,飞出了坟墓一般的紫禁城,飞出了牢狱一般的景阳宫,自由自在,翱翔四海!”
“可是父皇你,天天把自己关在乾清宫,心甘情愿的当着自己的囚徒。父皇,你为了立三弟当太子,不顾和百官撕破脸,不顾祖制礼法的压制我们母子。可你怎么也想不到,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太子!更不想当皇帝。父皇,你之蜜糖,我之砒霜。你所欲,我所恶。你所重,我所轻。”
“父皇,你读过《庄子》么?你或许没有读过吧?就算你读过,你还记得《秋水篇》中的鸱得腐鼠吗?”
“南方有鸟,其名鹓鶵。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醴泉不饮。父皇,我虽然不敢说是那只鹓鶵,可我也不是鸱鸟,不稀罕太子位。”
“今天,听来送饭的宫人说,先生在高丽打了大胜仗,歼灭倭寇几十万,立下滔天大功。我真是高兴呀,先生终于从高丽平安归来了。我不在乎先生是不是立功,我只在意先生平安回来。”
“父皇会召见先生么?如果召见,先生眼下是不是就在宫里?先生一定想见我,可是父皇会允许么?父皇这种冷漠无情的人,会轻易让先生见我?”
朱常洛站起来,走到宫门口,透过门缝看去,只看到更高的宫墙。
他还没有收回目光,就看见一个红衣太监,带着几个火者优哉游哉的往景阳宫而来。
“陛下口谕!着信王常洛,去皇极门右厢房,和江宁侯朱寅师生相见!”
“来人,打开宫门,放信王出来!”
…
ps:明天上面要来人检查,要连夜赶工加班,今晚只能更新一小章了,明天就加快节奏,抱歉!蟹蟹谅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