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挟舆论而令天子!”
挟舆论而令天子?皇帝听到张鲸这句话,眉头再次一跳。
张鲸义再次说道:“爷爷是圣明天子,庙谟深远,圣烛独照,大事小事自可乾纲独断、言出法随。听他们的谏言,那是情分。不听他们的谏言,那是本分。”
“奴婢附议!”高淮、宗钦、高寀三个大太监也纷纷支持郑贵妃的看法,都说这是一个打压清流、整肃舆论的绝好机会,请求皇帝“做自己”。
郑贵妃最后又幽幽说道:“夫君忘记张居正了?张居正不也曾经权倾朝野,天下仰望?可他难道是忠臣?夫君定了他的罪名,反倒是皇帝威望更高,大明更加兴旺。”
皇帝一边抽着福寿膏吞云吐雾,一边在大殿上来回踱步,肥胖的身躯越走越快。
郑贵妃等人的目光追着皇帝的身影,都有点紧张。
忽然皇帝脚步一停,咬牙道:“好!娘子,你们说的对!那就这么办吧!”
他终于决定了,他要做自己!
他再也不想看到,群臣百官利用自己的仁慈宽恕,拿所谓的舆论清议挟制自己!
此时此刻,皇帝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感觉百官都是骗子!
他终于给“做自己、当独夫”找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朕是天子,何不顺心遂意?
到底谁是皇帝?是朕!
他好像突然悟了。
“张鲸!”皇帝喝道。
“奴婢在!”张鲸匍匐上前。
皇帝道:“传朕密旨,不要再阻拦海瑞,就让他们入京作乱!朕想看看,他们到了京师,是不是真能逼宫乱政、谋立信王!”
皇帝果然嘴巴大,两张嘴皮子一碰,‘逼宫乱政,谋立信王’的罪名就定了下来。
“奴婢遵旨!陛下圣明!”张鲸赶紧领命,生怕皇帝反悔。
“爷爷圣明!”周围的太监也一起说道。
郑贵妃松了口气,双手合十的说道:“谢天谢地,夫君终于解脱了。从今以后,我们母子什么也不怕了。”
此时此刻,皇帝不再畏惧海瑞入京带来的舆论,他要借此机会,狠狠给指手画脚的清流势力一记耳光!
给那些挟清议令天子的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百官百官,百事都管。群臣群臣,群体不臣。
朕,不直尔等久矣!
匍匐在地上同样高呼“爷爷圣明”的宗钦,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主公说的真对啊,当今皇帝就是个软耳朵的男人,而且喜欢听郑贵妃和亲信太监的话。
这种皇帝,哪里会是什么明君?如此作为,当真可笑至极。
哼,皇帝为了随心所欲的私利,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海公等人定罪,打击清流,肆意妄为。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昏君之名就会妇孺皆知。
到那时,天下非议,言语如刀,他这个皇帝就会丧尽人心,骂名滚滚!
他真以为一道圣旨,就能抹黑海公?抹黑的只能是他自己!
却听皇帝继续说道:“海瑞入京的消息传来,朝臣们一定会额手称庆,甚至肯定有官员出城迎接。你们先不要管,就让他们出城去迎接海瑞,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放出风声,就说朕闻海瑞入京,有心召见。”
“遵旨!”张鲸领命的同时,不禁有点诧异。
他觉得皇上有些不同了。这种不同,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
北京外城崇北坊的手帕胡同,一处幽静雅致的院落之中,罗言正坐在葡萄藤下,雕刻一块田黄石。
他神情十分专注,一双修长的手也很稳。
他一边雕刻,一边听着身旁之人的汇报:
“…皇帝已经决定放海公等人入京,然后定下‘逼宫乱政、谋立信王’的罪名,借此机会大肆株连,钳制言论。不光海公会倒霉,就是很多暗中支持海公上京请愿的官员,都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