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殿外,护卫林立,戒备森严,宫灯照的白昼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王爷千岁接待一位神秘的贵客,非心腹之人不得随便打扰,也不许进入存心殿。
大殿之内珠光宝气,帷幕重重,隐隐传来压低着嗓音的私语。
宫灯迷离的宝殿上,年约四旬、身材肥硕的秦王朱谊漶,身穿一袭绣金缎长褙子,戴着镶珠嵌玉的六合一统帽。
周围除了几个心腹侍从,只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也就是神秘的贵客了。
贵客虽然是西域胡商,可汉话却说的很地道,带着关中口音:
“秦王殿下,我家陛下说,秦王殿下是天下藩,他都能在西域建国称帝,为何秦王不能?只要秦王振臂一呼,关中唾手可得啊。”
“殿下,关中乃是金城之国,千古帝都所在,周秦汉隋唐,无不以此成就王图霸业啊。殿下世居关中二百余年,根基深厚,为何不能称帝?”
“天下,本就不是朱棣一系所有,应该是长房懿文太子一系所有。当年朱棣夺得,今日秦王不可么?万历昏庸无道,何德何能?”
秦王朱谊漶冷笑道:“麦赛先生此言差矣。成祖以来,已历经九代垂二百年,大位稳若泰山,早已经是天下正统。倒是你家庆王,僭越称帝,才是大逆不道。”
这当然不是朱谊漶的心里话。他知道庆王称帝后,更多的是羡慕嫉妒。
对于皇位?他怎能没有想过?否则又为何偷制龙袍,私刻帝玺?
西域客商呵呵一笑,“秦王殿下,外臣从西域来到关中,路上一个多月,是带着我家陛下的诚意和善意来的,还请秦王殿下也拿出一点诚意。”
“诚意?”朱谊漶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本府若无诚意,就凭你的身份,你就已经在巡抚衙门或镇守太监衙门的监狱了,岂能坐在本府面前侃侃而谈?”
“麦赛先生,本府没有把你交出去,就是大大的诚意。倒是庆王叔,有什么诚意给本府?难道就是怂恿本府造反谋逆的言语么?”
他虽然年纪比朱帅锌大的多,可论辈分是当今皇帝和朱帅锌的侄儿,所以称呼“庆王叔”。
麦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我家陛下有大军十万,麾下兵强马壮,西域百族拥护。而且骑兵从西域东进,一个月就能到关中。只要殿下答应称帝关中,我家陛下就借陛下两万西域骑兵!”
“殿下,有两万西域骑兵相助,再加上秦王府的威望,关中唾手可得!到时封锁潼关、大散关、武关,就足以固守,万历能奈殿下何?”
“殿下别忘了,万历的精兵都在东边打仗,无暇西顾,这是天赐良机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下惟愿殿下思之!”
“借本府两万骑兵?”朱谊漶颇为心动,呼吸有点粗重,“庆王叔会有这么好心?他就算派了两万骑兵来关中,那也是占领关中的,本府为他火中取栗,却有什么好处?”
麦赛放下茶杯,“额的秦王殿下啊,两万骑兵哪里能占领秦地?没有秦王府的号召,两万骑兵迟早必败,匹马难以西归!”
“关中毕竟是殿下的封地。两万骑兵是客,秦王殿下才是主!殿下是皮,两万骑兵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殿下若是放过,那就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等到万历打完了东边的仗,能腾出手来,殿下再想起事那就迟了,到时岂不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取出一封加了密封的信,轻轻放在案上,“这是我家陛下的亲笔承诺,金口玉言!信中说的很清楚,我家陛下不要关中,关中是殿下的。我家陛下只需要殿下反抗万历,给天下藩王做出表率,诸王一起割据自立!”
“这当然也是为了我家陛下自己。毕竟万历势大,帝位稳固,又占着花花江山,光靠我家陛下一人反抗,独木难支,恐怕迟早要被万历所灭。所以,我家陛下才要助秦王殿下起事,相互声援,抱团取暖…”
麦赛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由不得朱谊漶不动心。
朱谊漶站起来,在殿堂上来回踱步,影子在屏风上拉的很长。
他秦王府的确有钱有粮,十万大军也养得起,倒是不愁粮饷。可是秦王三护卫早就不比往昔,如今只剩下两千多人。
名义上,他仍然握着陕西十二卫的兵权。可是陕西十二卫眼下是什么德行?国初有近十万虎狼之师,如今只剩几万羸弱之兵,镇压民变维护秩序倒是凑合,可让他们打硬仗,那就太难为了。
更别说,就这几万卫所弱兵的兵权还不是自己能调动,实际上掌握在镇守太监的手里。
那么自己一旦起兵,真正可用的武力,就只剩下秦王府的两千多护军。而且一旦起兵造反,这两千多护军会不会背叛他,那也难说的很。
思来想去,贸然起兵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本府还能给你家陛下什么?”朱谊漶忽然脚步一停,冷不丁的盯着麦赛。
“殿下痛快。”麦赛抚掌笑道,“我家陛下需要人口,汉家青壮!希望殿下能卖给我家陛下十万陕西青壮,十两银子一个!这个价格,很高了!”
朱谊漶打开朱帅锌的密信看了一会儿,说道:“兹事体大,本府不能立刻答复你。本府要先等等,看看朝鲜的战事。最迟一个月,就给你答复。”
他当然不会这么快做决定。一旦起兵,秦王府就没有退路了。庆王世子还可以跑到西域,他败了往哪跑?
麦赛淡然一笑,“那就一月为期。一个月后,我就带着殿下的答复回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