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要和我做交易。”朱寅放下信,“他看姑父田义的面子,不想对我动手,但希望我识相,不要和他作对。”
“他要干大事了,是想警告我不要成为他的障碍。”
宁采薇点头道:“一定是这样了。他如今大权在握,又没有求你的地方,为何要见你?自然是要你老实点,不要让他难做。”
“他自称重诺言讲义气,信仰关羽,既然给姑父写过血书誓言,就不会轻易反悔。小老虎,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你大可答应他。我们现在没有实力和他对抗,只能退避三舍。”
朱寅坐下来,微叹一声道:“他要做刘瑾、魏忠贤那样的人,不讲规则的滥用皇权,我们现在哪里斗得过?当然只能服软。”
“唉,原以为当了兵部右侍郎,封了江宁侯,虽然还不是九卿,也是朝廷重臣了。谁知风雨一来,还是只能躲避自保,伏低做小。什么时候能真正扬眉吐气,掌握大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搞得不好,我保不住官爵,咱家也保不住财富。可我又不能急流勇退。咱们要夺回皇位,对国家要有足够的功勋,不然天下人也不服。不做这个官,也不行啊。”
对于做官,他都有点灰心了。他是特务出身,不是官员出身,他很讨厌官场上那一套。
宁采薇安慰道:“你做官四五年就爬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千古独一份了。沈师是内阁大臣,姑父曾是掌印太监,义父是左都督,不也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何况你只是副部长,还不是常务副。”
“咱们已经谋篇布局,再熬几年吧。等到宗钦完全掌控了御马监,等到虎牙控制了二十四监一半以上的要职,等到拜金帝的身子垮了,等到你的名望和功劳够了,咱们的机会就到了。”
宁采薇说到这里,如剪双瞳之中目光如霜,“到那时,试看天下,谁主浮沉!”
朱寅从袖子里取出一页纸笺,“这是我和徐渭拟好的名单,你看看。”
宁采薇打开一看,却是十八个官员的名字,有科道言官,有六部的主事、员外郎、郎中。
这些人,是朱党的中坚干将,和朱寅关系最密切、唯朱寅马是瞻的铁杆党羽。
其中就有王士性。
他们不但和朱寅政见相同,私交亲近,这几年也拿了朱寅很多好处。
有他们的存在,朱党才能成为朝中最大的秘密政党。
当然,朝廷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朱党骨干,甚至不知道朱党的存在。
宁采薇立刻明白了,“你要设法把他们调出北京,去地方任职?”
朱寅拍拍宁采薇的手,“宁总就是聪明。不错,今年是多事之秋,接下来朝中风浪太大。干脆趁着年初吏部铨叙,晋升降黜,运作他们去地方任职。”
“知府,兵备道,按察副使,参政,巡按…等官位,都尽量为他们谋取,用来运作的银子,咱们自己出。”
“等到风浪过去,很多朝臣落马,再运作他们调回京城,补官位更高的缺。一箭双雕。”
宁采薇颔道:“是个好办法,大笔银子我也舍得,就拿出十万两运作。可是,十八个京官一起外放,这个动静也太大了,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你放心吧。”朱寅很是自信,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吏部有朱党的人,都察院也有朱党的人,内阁还有沈师,我只要暗中打个招呼,把银子分给这十八人,让他们自己分散去运作,不就行了?谁也看不出来和我有关系,看不出来还有一个朱党。”
“反正每年年初,都有一批京官外调,又有一批地方官调为京官,调进调出很正常,谁能想到幕后主使是我?”
“趁着朝中风暴还没到,提前把他们调到地方保护起来,保留革命的火种,留待来日反攻。”
朱党当然不止这些人。可朱寅能力有限,也只能先护住这些中坚力量了。
宁采薇道:“这事你自己安排好,银子尽管花,你媳妇儿有的是钱。对了,野猪皮他们快要回建州了,你怎么表示?”
朱寅想了想,“野猪皮这次在日本,可谓损失惨重,扈尔汉战死,费扬古缺了一条胳膊。可是银子,他们又没有捞到,血亏!可是朝廷和拜金帝,是不会赏赐他们的。”
“咱们自己从库里拨出一万两黄金,送给野猪皮,不能寒了他的心,还要用他呢。”
宁采薇拔下头上的簪,脱下鞋子,爬到床上躺下,很大方的说道:
“一万两黄金虽然不少,但还不足以让野猪皮感动。他在东北卖人参貂皮,一年也能赚这么多。”
“咱再给他一千匹宁夏绒,一千匹苏州锦缎,一千斤奶糖。再送给他出生不久的儿子黄太极,一个金镶玉的项圈。”
“是红太极,不是黄太极。”朱寅笑道,“还是你会送礼,那就这么办吧。反正宁总有钱,我也不嫌多。”
宁采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报复曲阜孔府的事情,你交给了魏忠贤去办,他会不会误事?”
“不会。”朱寅摇头,“这种事情他最拿手,而且我已经交代了。这几年,他一家老小深受恩惠,她女儿还认我为义父,靠谱。”
宁采薇只穿着一件松棉中衣,长如瀑的打个哈欠,星眸迷离的说道:“姐困了,床上聊吧,换频道。”
宁采薇一躺到床上,聊的话题就不是大事了,而是改聊家常和私密话题,也就是换频道。这好像是她的习惯。
“好吧,换频道。”朱寅边说边脱了外套上床。等到他钻进大红锦被之中,被中已经被宁采薇的体温暖热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