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脑子一热,看着女生那双带着戏谑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哪一起?我请!地方你挑!”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美女挑了挑眉,动作利落潇洒:“带路。”
找座位的三十秒,秦可的大脑cpu频运转,无数信息碎片飞拼凑:
——马心可!建筑学院大四,传说中的学神级人物,绩点高得离谱,保研板上钉钉。
——IFs街拍的常客,镜头感绝佳,一张侧脸照曾在校园论坛屠版三天。
——去年代表学校拿了个含金量极高的国际小型构筑物设计赛金奖,回来就把那张金灿灿的奖状随手垫在了鼠标底下。
——单身。追求者能从望江校区排到江安校区,但据说全军覆没。江湖传言:“马心可的眼,比九眼桥的拱还高”。
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秦可小心翼翼地把那碗幸免于难的牛肉面推到马心可面前,汤面还在微微晃动:“那个……马……同学?先嗦粉,压压惊。赔偿的事儿,吃完再谈。”
马心可没动筷子,慢条斯理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细细擦拭着沾到一点汤汁的指尖,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不急。”她抬眼,目光扫过秦可,“我下午三点才去见导师,时间还早。”
郭澄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戏:“马学姐,您多担待。他敲键盘写代码的时候手快得飞起,一到人前,嘴就笨得像借来的。”
马心可的目光重新落回秦可脸上,带着审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嘴笨?我看挺能哄啊。刚才那串排比句——‘忧国忧民’‘成渝双城经济圈’——不是挺溜的?声情并茂。”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慵懒的磁性,却像带着小钩子。
秦可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热度迅蔓延到脖子。他赶紧低下头,胡乱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试图掩饰窘迫。不料动作太猛,吸溜得太急,一股混合着辣椒籽的滚烫汤汁猛地呛进喉咙!
“咳!咳咳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瞬间爆,秦可咳得弯下腰,眼泪鼻涕齐飞,脸憋得通红,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马心可忽然抬手,解开了脑后那条暗红色的带。浓密的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几缕丝还黏着已经半凝固的红油。她把那条质地柔软、触手微凉的带递到秦可面前,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递张纸巾”:“帮我系一下。汤汁粘头,难受。”
秦可的咳嗽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噎住了半截。他看着那条静静躺在自己眼前的带,又看看马心可散落的长和沾着油渍的碎,心脏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他屏住呼吸,伸出微微抖的手指,接过了那条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洗水香气的带。
他绕到她身后。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耳后一小片裸露的皮肤。
冰凉!
那触感像摸到了一块刚在深井里浸过的上好瓷器,与这食堂的燥热和他自己手心的滚烫形成了极其突兀的反差。秦可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的动作更加僵硬笨拙。他笨手笨脚地将带拢起她的长,手指笨拙地缠绕、打结。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马心可微微偏着头,配合着他的动作,轻声说:“系松点就行。待会儿还得去工作室改图。”声音不大,像羽毛轻轻拂过,却精准地在他紧绷的心弦上,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一碗面在沉默和微妙的尴尬中见了底。马心可用纸巾优雅地压了压嘴角,抬眼看向秦可:“赔偿方案,改天微信聊吧。”
秦可一愣,脱口而出:“啊?我……我还没加你微信……”
马心可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像刚偷吃到糖油果子的小狐狸。她利落地掏出手机,点开个人二维码,屏幕递到秦可眼前,屏幕光映亮了她带笑的眼眸:“现在不是有了?记得备注写清楚点——”她顿了顿,笑意加深,“就写‘洒汤侠’。写别的,一律不通过。”
秦可手忙脚乱地扫码,添加,备注栏里郑重其事地输入那三个字——“洒汤侠”。点击送的瞬间,手心全是汗。
马心可起身,拿起自己那件惨遭蹂躏的白夹克随意搭在臂弯。那大片晕开的红油污渍,此刻在她身上竟像某种前卫的艺术涂鸦,后背那片形状尤其像雪地里怒放的红梅。她转身要走。
“马心可!”秦可下意识地叫住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暗红色的带,丝滑的布料包裹着他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她丝的温度和耳后那抹冰凉的触感。
她闻声回头,丝被动作带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神带着询问。
“下次……”秦可喉咙干,声音有点哑,“下次走路别端两碗汤了。实在……实在想端,先把我微信置顶。”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傻气。
马心可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同于之前的慵懒或戏谑,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没说话,转身汇入了食堂嘈杂的人流,白色的背影很快被淹没。
人走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冷冽的香气(不是橙花,是一种更清冷的、像雪松又像薄荷的味道)。郭澄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秦可的脑门,出清脆的“梆梆”声:“喂!回魂了!魂儿被那碗红油汤泼走了还是被她勾走了?”
秦可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条暗红色的带,丝滑的触感缠绕着指尖。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成都八月正午最毒的太阳,硬生生烤出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又干又涩,却又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井底蠢蠢欲动。
“郭澄,”他喃喃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目光还停留在马心可消失的方向,“我好像……又要开始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