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毅转身离开一车间,步履轻快。
挎包彻底空了,但他心里却装得满满的。
……
一车间的另一头。
秦淮茹端着那个掉了好几块搪瓷、露出黑色铁皮的旧饭盒,默默地缩在车间最靠里、光线也最暗的一个角落。
她的午饭和往常一样——一个硬邦邦的混合面窝头,几根咸得苦的萝卜条,还有半饭盒能照见人影、几乎没油星的菜汤。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窝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走出一车间的挺拔身影。
韦东毅穿着干净挺括的工装,高大精神,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新婚的喜气和一种她难以企及的从容。
等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车间中央那台锃亮的大型车床旁。
那里围坐着易中海和他的徒弟,以及几个和他关系较好的钳工师傅,气氛明显热闹得多。
易中海是车间里受人尊敬的八级工老师傅,也是许多工人的主心骨。
父子俩刚才相处的情景,让秦淮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易中海脸上那种欣慰、熨帖的笑容,是秦淮茹在贾家从未见过的。
钳工师傅们刚才围着父子俩笑着说恭喜的话,那气氛融洽得刺眼。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窝头,粗糙的玉米面硌得手心疼。
想起早上出门时,婆婆贾张氏因为去鸽子市被抓,吃了不少苦头,还在炕上扯着嗓子咒骂易中海一家是“绝户”、“黑心肝”,咒骂韦东毅“捡破烂”、“不得好死”。
那么贾张氏去鸽子市被抓,为什么要骂易中海呢?
按照贾张氏的逻辑:因为易中海不再接济贾家了,她才会冒险去鸽子市,所以这事全怪易中海一家!
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
一大早,贾张氏撒泼打滚,搅得鸡犬不宁。
而秦淮茹自己,则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冰冷的灶台边给三个孩子准备早饭,还要忍受婆婆无休止的抱怨。
生活的重担像冰冷的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种对比带来的失落感,在韦东毅拿出那一大包糖时,达到了最顶峰。
韦东毅轻描淡写的拿出那么多的糖,就像递给易中海一杯水一样轻巧。
而易中海接过那包糖时,脸上的欣慰犹如实质般溢出。
这一幕,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秦淮茹身上,让她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她瞬间明白了,易中海早上带出门的那点糖,早就分给了他看重的人,而她秦淮茹,显然不在其中。
现在,韦东毅又送来了更多!
这么多糖,易中海下午肯定会分给车间里更多的人,那些平时跟他关系好的、技术好的、甚至是新来的学徒,恐怕都能沾到这份喜气……
唯独没有她的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屈辱猛地冲上秦淮茹的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手里的窝头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冰冷,再也咽不下去。
为什么?
凭什么?
她秦淮茹在这个车间干了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了快点提升钳工等级多挣点养活一家老小,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每一个人,尤其是易中海。
以前,易中海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多少会有些接济,偶尔给她点厂里的劳保手套、肥皂头,甚至会在月底她实在揭不开锅时,借给她棒子面甚至是几块钱粮票。
那是她黑暗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光亮和指望。
可现在呢?
自从韦东毅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贾张氏争东耳房得罪了韦东毅,接着是棒梗讨要红烧肉,还偷鱼……再加上昨晚贾张氏那张臭嘴。
可算是把易家上下得罪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