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晚风拂面。
易中海紧了紧身上的蓝布工装,将一条半旧的灰色羊毛围巾拉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他朝身后的韦东毅点了点头,示意跟上。
两人像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汇入四九城寂静的街道。
脚下的煤渣路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微光,四周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棉鞋踏在青石路面的轻微摩擦声。
“到了前面,就把脸蒙上。”易中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
韦东毅依言照做,用围巾裹住嘴鼻,只露出眼睛,隔绝了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易中海显然是对此地很熟,带着韦东毅在迷宫般的狭窄胡同里熟练地穿行,时而驻足倾听,时而快拐弯。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一个极其偏僻、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
前方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动了动,如同夜色中蛰伏的野兽。
易中海上前,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做了几个手势。
对方同样沉默地回以几个手势。
接着,易中海从怀里掏出几张毛票塞过去。
黑影接过,侧身让开,无声地指了指身后更深的黑暗。
继续前行几步,拐过一个几乎被废弃杂物堵死的弯,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狭窄的胡同映入眼帘,景象诡异而压抑。
没有喧闹,没有人声,只有一盏盏被黑布或厚纸包裹得只透出黄豆大小光晕的“鬼火”灯,在寒风中摇曳。
微弱的光线下,是攒动的人影。
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踮着脚尖在青石的地面上无声移动,步履匆匆,彼此之间保持着刻意的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偶尔有人蹲下,手指在摊开的旧报纸或破布上快比划,交易在沉默和手势中完成。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劣质烟草、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气息——这就是传说中的鸽子市,一个在禁忌边缘生存的地下世界。
易中海目标明确,径直带着韦东毅贴墙走到一个角落。
那里同样站着一个蒙面人,身形佝偻,双手插在袖筒里。
易中海凑近,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二十斤,通票。”
票贩子没有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角,露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粮票。
他抽出两张印着“全国通用”字样的,又用那块破布仔细包好,递给易中海,同时伸出四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个“二”。
易中海接过,同样用一块破布包住自己带来的小手电筒,拧开一道极细的光束,快确认了粮票的面额和真伪。
他点点头,从贴身口袋摸出四块二毛钱递过去。
票贩子接过钱,迅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无声无息。
“想看看?”易中海低声问韦东毅。
韦东毅点点头,对这个隐秘的市场充满了好奇。
两人沿着胡同内侧缓缓移动,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简陋的“摊位”。
东西五花八门,却又透着匮乏年代的辛酸:几颗蔫了的白菜、一小捆干瘪的粉条、一小袋棒子面、一只屁股秃了毛的母鸡、半瓶浑浊的豆油、几只缺口的粗瓷碗、几捆泛黄的旧书报、甚至还有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物。
卖家蹲在阴影里,买家蹲在对方面前,手指在物品和掌心间飞快地比划着数字和价格,眼神锐利而紧张,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块用旧报纸包裹的圆形物件吸引了韦东毅的目光。
他蹲下身,借着旁边一盏鬼火灯的微光,小心揭开报纸一角。
里面是压得紧实的茶饼,边缘有些磨损,散出一股陈旧的、带着淡淡烟熏气的茶香。
他不懂行,但直觉这茶饼有些年头。
他看向易中海,眼神示意。
易中海会意,上前一步,挡在韦东毅和摊主之间。他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茶饼,然后摊开手掌,用眼神询问。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者,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同样沉默,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又蜷起一根,比划了一个“二”。
易中海在韦东毅耳边用气声说道:“说是老铁观音,三块钱一饼。这价……有点虚高,鸽子市里没准儿。”
韦东毅看着地上摆着的五块茶饼,没有犹豫,直接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了过去。
易中海想拦,但摊主的手更快,枯瘦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钞票,迅揣进怀里,同时将一块茶饼推到韦东毅脚边,然后低下头,仿佛眼前的一切从未生。
易中海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韦东毅将茶饼用报纸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两人又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再没现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
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让人待久了胸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