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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堂屋,菜肴飘香,众人刚刚落座。
卤猪头肉的咸香、红烧肉的酱香、回锅肉的辛辣、骨头汤的醇厚,混合着饺子的面香,交织成令人垂涎欲滴的盛宴。
傻柱脸上带着大厨特有的满足,聋老太太笑眯眯地坐在上,三位大爷看着满桌的硬菜,眼睛都亮了几分。
筷子还没拿起,门帘一挑,秦淮茹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局促,目光飞快地在满桌菜肴上扫过,尤其在红烧肉上停留了一瞬,喉头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贾家嫂子,吃了没?”韦东毅率先站起来,语气如常地打招呼,目光却带着了然。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声音带着刻意放低的柔弱:“东毅兄弟,一大爷,实在对不住!我刚才在屋后头收拾东西,不知道棒梗那孩子不懂事,跑过来要肉吃!”
她眼圈微微泛红,看向易中海,“一大爷,东毅兄弟,我替棒梗给你们赔不是了!这孩子就是嘴馋,没坏心眼儿,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话里话外把自己摘干净,把责任推到孩子不懂事上,重点更是落在易中海身上。
易中海被点名,习惯性地想打圆场,轻咳一声:“淮茹啊,孩子嘴馋是常事,但规矩还是要教的。不过你也不用特意跑一趟,邻里邻居的,说开了就好,别伤了和气……”
易中海话音未落,韦东毅已经接过了话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是啊,秦姐。棒梗是孩子,我们当大人的哪能真计较?你太客气了,真没必要特意跑这一趟。你看,我们这也刚开席,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绝口不提给肉的事。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没想到韦东毅这么干脆,一点台阶都不给。
她咬了咬下唇,酝酿好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眼圈真的红了,声音带上了哽咽,肩膀也开始微微颤抖:
“东毅兄弟,一大爷……我知道……我知道棒梗做得不对……都是我不好……
东旭走得早……我一个寡妇,没读过几年书,拉扯着三个孩子和一个婆婆……
厂里那点工资,糊口都难……孩子们……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我婆婆的药也一直没断过……
我们家……我们家是真的好久好久……没闻过肉味了……”
泪水适时地滑落,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声音越凄楚,“棒梗他……他就是太馋了……我这个当妈的没用……让孩子受这份委屈……”
她哭得情真意切,把一个艰难养家、满腹辛酸的寡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哭,傻柱的心立刻像被泡进了酸水里。
他看着秦淮茹梨花带雨的样子,保护欲瞬间爆棚,想也没想,“噌”地站起来,伸手就去端桌上那碗油光红亮的红烧肉:
“秦姐!你别哭!孩子想吃肉有什么错?这碗肉你端回去!给棒梗、小当、槐花他们吃!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缺油水可不行!”
他动作快得惊人,眼看那碗肉就要塞到秦淮茹手里。
秦淮茹嘴上说着“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我是来道歉的……”,手却已经下意识地伸了出去,目光却紧张地瞟向韦东毅,观察他的反应。
就在那碗肉即将易手的电光火石间,韦东毅猛地起身,一把按住了傻柱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傻柱都愣了一下。
韦东毅另一只手迅将那碗沉甸甸、香气四溢的红烧肉稳稳地夺了回来,“咚”地一声放回桌子中央。
“贾家嫂子!”韦东毅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秦淮茹的抽泣,清晰而冷静地响彻整个堂屋,“您的心情我理解!棒梗想吃肉,我也心疼孩子!但是,规矩不能坏!”
他目光扫过堂屋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牢牢钉在秦淮茹脸上。
“我刚才,当着院里所有孩子和街坊的面,亲口承诺:今晚,咱们院的小孩,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领五个猪肉馅饺子!这话,说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是钉下的钉子!”
他语气斩钉截铁,“您现在来道个歉,就能端走一碗红烧肉?那待会儿,前院的李家嫂子、后院的张家婶子,也端着碗来道歉,说他们家孩子也馋肉,也困难,我怎么办?我给,还是不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给?这桌上还有几碗肉够分?不给?那我韦东毅成什么人了?说话不算话的小人?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厚此薄彼,区别对待?贾家嫂子,您说,我这脸往哪搁?以后在院里还怎么立足?”
他句句在理,字字诛心,把“公平”和“规矩”的大旗竖得高高的。
傻柱被韦东毅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手上传来的力道镇住了,热的脑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看看韦东毅严肃的脸,又看看周围邻居们沉默而复杂的目光,再看看桌上那碗差点被自己送出去的红烧肉,终于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自己刚才差点为了一时心软,把韦东毅架在火上烤,把整个宴席搅得乌烟瘴气!
他脸上阵红阵白,尴尬地松开手,讪讪地坐了回去,低声对秦淮茹说:“秦姐……东毅兄弟说得在理……今天这……确实不合适了。下次……下次我多带点肉回来,一定让你和孩子们吃个够……”
秦淮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韦东毅的话像一堵冰冷的墙,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傻柱的退缩更是让她最后的指望落空。
她看着桌上那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红烧肉,再看看韦东毅那张平静却毫无转圜余地的脸,一股巨大的难堪和失落涌上心头。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幽怨地看了韦东毅一眼,又哀戚地望了望易中海,最终默默地低下头,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掀开门帘,消失在门外渐浓的暮色里。
堂屋里,只剩下满桌的肉香和一片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