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直白言语霎时染红了十娘的耳尖。她倏地抬眸,似羞似恼地轻啐“有卓儿、晚雪、薇儿还不够?仔细刺儿扎了你的爪子!”
说罢扭身加快脚步,鬓边那朵“赤丹诺”随动作微微摇曳,宛如一颗骤然被惊动的、赤诚而慌乱的心。
秋风将我们的低语送至五步之外,正立于田埂上的张文翰显然听清了。
他面色倏然一僵,回望向稻场——陈卓正立于新垒的谷堆之侧,金灿灿的稻穗几乎拂上她嫣红的裙缘。
一名下人疾步趋前,躬身行礼。
她凝神听着来人急促的禀报,扬起脸看向我。
秋风掠过,掀动她腰间绦带,也拂起周遭零落的糠屑,在她鞋边打着旋儿。
我踱至张文翰身侧,一时不知如何打开话头,只得寻了个话引“文翰兄,令尊岳丈大人可曾试过从南洋引种新稻?”
他面色沉郁,语气倒还正常“南洋稻种……岳父倒确实试过一回。去岁从岳青宋家那里匀得一批所谓“鲜罗金谷”,说是耐湿抗涝。结果种下去才现水土不服,抽穗期竟比本地稻晚了整整一个月,穗粒又稀又空,还不如最次的本地种。岳父和岳青宋家都为此懊恼了许久,说“橘逾淮为枳”,往后便再不敢轻易引进外邦之种了。”
正说着,只见陈卓小心翼翼地踩着狭窄的田陇向我们走来,远远地便朝我挥手,站在我前方的张文翰看见了她的挥手,却误以为是在招呼他,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谁知陈卓竟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在他欲牵手时还有意闪避了一下,扑进我的怀里时,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何必让他如此难堪?”我低声责怪着陈卓,她却毫不在意,只抬手将一缕被风吹散的鬓挽至耳后,瞥了一眼五步之外僵立原地、面色尴尬的张文翰,偏着头对我俏皮一笑,咬着我的耳朵“我这般正是为他好呢,叫他有所准备。待到明晚上……他的爱妻可不止是红杏出墙,还要承你雨露,被你下种,他还得为我们备好助孕的药材呢!”
“明晚?今夜……你有什么安排?”我有些失望。
“真是不巧,我舅公怕是熬不到明日了,我与娘亲得去送他最后一程。若是得空,我还想再寻清秋说说话……终究是不放心她。她是我县学的同窗!”
她与我默契地沿田埂缓步而行,渐渐走向不远处一株孤生的老槐树下。四顾无人,唯见秋风拂过稻浪,沙沙作响。
她仰起脸来,轻声问“你爱我么?”
“爱,自然爱!”我目光灼灼看进她眼底,“爱到恨不得将你一生一世都圈在我身边。”
“说好了,少一天都不行的!”
她认真地说道,久久地凝望着我,随后,轻轻合上眼,微微仰起脸,以一种全然交付的姿态将芙蓉俏面迎向我。
我低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贴上了她的唇。
她的回应却乎意料地热烈——虽依旧承着我的主导,不曾主动索求,可一旦被卷入浪潮,便再无半分保留。
那三年婚姻滋养出的风情在此刻展露无遗她的唇舌柔韧而甘甜,每一次纠缠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与湿暖,既不过分青涩莽撞,亦无丝毫敷衍,只以一种全然敞开的、近乎虔诚的姿态容纳着我的侵袭,不时出的细微呻吟似叹似泣,勾人心魄。
……不知过了多久,十娘的呼唤声自田埂另一端传来,我们才从缠绵中惊醒,依依不舍地分开双唇,牵着手又走回先前说话的稻场边。
“你说和秋霁说,只能在这里待上十几日?”陈卓垂着头盘算着,“薇儿是爹的亲女,若要与你成婚,这时间未免太过仓促,定然是来不及周全准备的……”
她突然眼前一亮,“六日后便是“阿目拉”,也就是“榕神节”——你听说过这个节日吗?”
“略有耳闻,可这是孊族与南越族的风俗啊!每年九月二十三日,孊族青年男女聚于百年榕树下,对歌起舞、共系红绸,向榕神祈愿盟誓,多对佳偶共缔鸳盟。”
“我们闽西也有不少汉人在这个节日成亲呢!家贫的,图的是简朴热闹,省却繁琐花费;富裕的,图的是吉兆寓意——都说这一日得榕神赐福,可保家族枝繁叶茂。八姨娘与我,便都是在榕神节办的喜事。”
“你们也是在喜帐中……那个?”我忍不住低声探问。
这还是昔日在县学之中,偶然听得宋雍向烟儿、念蕾她们闲聊时提及百年巨榕之下,八九顶绛红喜帐环树而设,帐中莺啼燕语、云雨声频依稀可闻,烟儿和念蕾只听得面红耳赤,夏小楼在边上听到,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雍马上收住了嘴,他是不敢得夏小楼的。
“我们汉人只是在榕树下共拜榕神,之后还是回洞房再行……周公之礼……”陈卓推了我一把,双颊亦随之泛起淡淡红晕,已羞得说不下去。
“薇儿是不是还小?”看张文翰向我们走来,我忙敛了神色,压下心猿意马。婚期定得太仓促,也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陈卓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她已经十五岁了,有何不妥?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有一个恶少……”
这时张文翰走了过来,她眉头微蹙,目光似嗔似怨地扫了他一眼,低声轻叹道“唉,我嫁你这三年,也不知图你什么——你竟没有一点眼色吗?”
我心里微微一动,这句话似曾相似——我前世的妻子似乎也这样抱怨过我。
张文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是希望我和他单独办个私嫁仪式,你来送妆,还是我当薇儿的“贴喜姐妹花”,省掉那些繁琐?”
在东都、渔阳等烟花最胜的繁华之地,除了贴身丫环的侍寝,若正夫或新娘家能拿出一个妻室、姐妹、娘亲,作为新娘的“贴喜姐妹花”或“贴喜母女花”一同床上侍寝,让新郎官尽可能尽兴,表达正夫谦卑的心意。
张文翰肩膀瑟缩了一下,低声道“你昨夜不是很想再穿嫁衣吗?”
陈卓摇摇头,眼中无限怜惜,语气也温柔下来“我倒是想,只是舍不得你伤心呢!”
“往后,你还会常回……咱们的家吗?”
陈卓闻言轻笑,指尖在他心口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昨夜那般与你告别,已是尽了夫妻最后的情分。从今往后,我这里——”她按了按自己胸口,眸光流转间朝我瞥来,“便只容得下晋霄弟一个人了。”
继而,她的目光落在张文翰磨损的衣领上,蹙眉嗔怪“这衣裳破成这样,还穿?今夜我同娘回城,明儿就替你选两块好料子,亲手给你缝两件新的。”
“这……可是你最后的心意吗?”张文翰面色苍白,嘴唇蠕动着,说不下去了。
她手指勾住他衣襟轻轻一扯,歪着头瞧他“你若是愿意呢,就安生等我回心转意;若是不愿,便写放妻书给我。”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丰腴的身子随之贴得更紧,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又娇又嗲“只是,我的好哥哥,你舍得下你的卓妹子么——”
最后这句话让我大跌眼镜这性子竟和梦中的念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把男子揉搓得方寸大乱、欲舍难离,偏又教人难以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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