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苏玉衡口中喷出,溅在床榻和被褥上,触目惊心!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玉衡!”江砚峰惊骇欲绝,不顾伤势猛地扑过去,一把扶住他瘫软的身体。
苏玉衡倒在江砚峰怀里,身体冰冷,气息微弱,眼神涣散,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混合着含糊不清、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自责的呓语:“祖母……孙儿不孝……孙儿不孝啊……”
江砚峰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颤抖,听着他绝望的呓语,心如刀绞。他猛地抬头,对着门外仅存的两个心腹护卫嘶声吼道:“去!去苏府!打听清楚!快!”
护卫领命而去。客栈房间内,只剩下苏玉衡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和江砚峰沉重而愤怒的喘息。
消息很快被证实。苏老夫人,苏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在听闻苏玉衡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的噩耗后,当场昏厥,御医抢救无效,于当夜子时溘然长逝。整个苏府,已然缟素一片。
苏玉衡如同行尸走肉。他不顾江砚峰的劝阻,换上了一件素白的粗麻布衣。他踉跄着,在江砚峰和一名护卫的搀扶下,再次走向那座他刚刚被驱逐出来的、此刻已挂满白幡的苏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苏府正门,此刻肃穆而森严。巨大的白幡在寒风中飘荡,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黑色“奠”字。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燃烧的气息和一种沉痛的哀伤。
然而,当一身素白粗麻、形容枯槁、如同乞丐般的苏玉衡出现在门口时,守门的苏家护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站住!”为的护卫统领厉声喝道,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苏玉衡!你已被家主亲口逐出苏家,断绝关系!有何面目再来?老夫人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滚!这里不欢迎你这不孝的畜生!”
“让我进去……”苏玉衡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泣血的哀求,“让我……给祖母磕个头……送她最后一程……求你们……”
“磕头?你也配?!”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苏玉宸一身重孝,在几个心腹的簇拥下从门内走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悲愤和怨毒,指着苏玉衡的鼻子破口大骂,“苏玉衡!你这忘恩负义、气死祖母的孽障!还有脸回来?祖母在天之灵看到你,只会更加不得安宁!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否则别怪我不念最后一点兄弟情分!”
“大哥……我……”苏玉衡看着苏玉宸身上的重孝,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孝子贤孙”悲愤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是他!一切都是他!是他设计伏杀,是他扣下药材,是他逼自己下跪断绝关系……如今,他竟披麻戴孝,成了最大的孝子?!
无尽的悲愤和冤屈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谁信?!
“丢出去!”苏玉宸看着苏玉衡那副摇摇欲坠、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快意更甚,厉声下令,“别让这丧门星脏了祖母灵堂的地!”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苏玉衡的胳膊,如同拖拽一条死狗,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台阶上狠狠推搡下去!
“呃啊!”苏玉衡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下,素白的粗麻衣瞬间沾满了泥污。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又被一名护卫狠狠一脚踹在腰侧!
“滚!”
“畜生!”
“老夫人就是被你害死的!”
咒骂声和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苏玉衡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抱着头,不再反抗,也无力反抗。他能感觉到肋骨断裂的剧痛,能感觉到嘴角的腥甜,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心底那被彻底碾碎、被至亲背叛、被剥夺了最后尽孝资格的、万念俱灰的冰冷和绝望。
他被像垃圾一样拖拽着,丢出了苏府大门外的长街。身体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素白的粗麻衣彻底变成了肮脏的灰色,沾满了泥泞、血污和路人的脚印。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脊背,证明他还活着。
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看,那就是气死苏老夫人的苏玉衡!”
“呸!不孝子!活该!”
“听说为了个江湖朋友,连家都不要了,还断绝关系……”
“畜生不如!”
江砚峰被护卫死死拦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因重伤无法上前,只能出一声悲愤到极致的低吼:“玉衡——!!”
苏玉衡趴在冰冷的街道上,耳中充斥着路人的唾骂和苏府内隐约传来的哀乐。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污泥和血渍,只有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如同两口彻底干涸的枯井,倒映着苏府门前飘摇的白幡,倒映着这冰冷无情的人间。
丧家之犬……这便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家?他早已没有家了。
齐府,暖阁。
熏香袅袅,琴案上摆放着一架焦尾古琴,琴弦却寂然无声。齐清梧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毫无焦距地落在窗外阴沉的天空上。自从流云坡踏青归来,苏玉衡那句意有所指的“远离风波漩涡之地”和他指尖那滚烫而短暂的触碰,如同魔咒般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贴身丫鬟云袖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苏……苏家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齐清梧心头猛地一跳,放下书卷。
“苏……苏老夫人……殁了!”云袖带着哭音说道。
“什么?!”齐清梧霍然起身,脸色瞬间苍白。老夫人对她一直颇为慈爱,这噩耗如同重锤砸在心上。
“还……还有……”云袖的声音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说……说苏玉衡公子……被苏家主亲自逐出家门,断绝了关系!还……还说他为了一个江湖朋友,在松涛苑门口像狗一样下跪求药,被苏玉宸大公子……踩在脚下羞辱……最后……最后被苏府护卫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现在……现在人就在城南的‘悦来客栈’里,听说……听说快不行了……”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