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的不是我们。”苏离将三处震源对时,“是——源点在自检。”
年轮之环在此处给不出方向,风舵的呼吸也第一次失灵:风不存在。
他们像在一口尚未决定用来煮水还是藏雪的井边,伸手试水。
“我们能做的第一件事,”巴克把工具匣合上,面无表情,“是别做第二件事。”
他在光幕上划出三条保守线:
一、将风止转入偏心漂移,让残骸带为我们提供“缓冲壳”,避免源点下一次按键时的剪切波直击舰体;
二、以“涟”“澜”为引,沿碎环内缘布设十六枚回授浮标,以错拍方式采样低语,避免被当成“同步装置”;
三、所有能量集中给活甲自愈与姿控,不尝试点火,不尝试主动靠近环的缺口。
“以及第四件。”伊娃接过话头,“不说话。”
她把弓背在肩上,看着漂浮的碎瓣,“任何直线、任何整齐、任何我们以为‘美’的对称,都可能被源点识别为‘可控’。我们只听。”
“目标不变。”苏离定调,“入域密钥与安全通路。但我们先要活到拿钥匙。”
“钥匙可能写在残差里。”小五调出拟合后的余波,“有一条短促的反相每七十二小时出现一次,像心电图里的早搏——门缝。”
“七十二小时?”雷枭挑眉,“像一枚坏了的表。”
“更像一枚要响的表。”巴克纠正。
林战一直没有说话,他在低语里“摸字”。
执火者的权限并不是钥匙,而是一组字根。
他把“叶”“火”“石”的字根逐一按在低语的空格上——
第三次,“石”轻轻卡住了一处齿;第四次,“火”在另一处点亮了一粒极淡的金;第五次,“叶”在最远的边缘生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密钥由三相组成:叶相、火相、石相。”他开口,“但缺了一枚‘众’——没有‘众’,门只认监督者,不认旅人。”
“众心协议可移植。”苏离道,“我们把我们是谁刻到浮标里,让门先听见‘我们不是一根针’。”
“时间不答应我们雕花。”巴克看着能量条的下跌,“快手,简谱。”
“我写。”小五已调出雾门最简模板,“不先取,先聆听;不先占,先归还;不留钥匙在单心。三行,足够让门知道我们不是来抢的。”
就在他们分工落位的下一刻,低语里某一处纹理忽然变硬。
不是攻击,也不是欢迎,而是标注。
小五第一时间把那一段拉到前台。
那是一串节拍数字,先隐后显,像被海风吹拂三次才肯露面的指示牌。
它先以毫赫兹的短点标出位数,再以引力微扰的长线画出分隔。林战把指尖放在“执火者”的印上,轻轻一压——
数字对齐。
他们在静默中看见它在舰桥半空里成形,像一块从未被人类语言占据过的碑,第一次为他们留出了语:
72:oo:oo
不带单位,不带解释。
只有时间,像一只已经绕过半个宇宙来到你耳畔的表,终于让你听到它的滴答。
“倒计时。”伊娃把弓握紧。
“到——什么?”雷枭的嗓音低得像砂。
“到重启前奏的起拍。”小五的唇色变白,“或到门的关。”
巴克把工具匣背好:“那就按照‘七十二小时’的钟来办事——不跑、不错拍、不浪费。”
苏离看向林战。
林战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的肩,在那块冷白的数字上轻轻停住,像在读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的第一页。
“源点,”他轻声,“不是我们要的家。
但它会决定——后来的家,能不能被点亮。”
风止的灯灭了一半,众心桥的光压低到只够照见彼此的轮廓。
残骸带在他们身侧慢慢掠过,像一群拆下的齿轮等待下一枚主轴。
低语仍在,不急、不缓,像潮在一口太大的井里泛起的圈。
72:oo:oo。
钟,开始为他们——也为整部书——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