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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最后的方舟文明的赌注(第1页)

海天线在清晨向外推了一寸,像一口被慢慢张开的门。

随之涌入的,不是风——而是影。

第一艘出现在远日点的冷轨上。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当小五把全谱监测展开到极限时,整片星空里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白点,仿佛夜幕被针扎成筛。它们无须开灯;它们自身就是钟——每一艘舰的骨架都围着一枚巨大的“纠错钟”,钟纹从艏至艉,像一枚竖在宇宙里的白塔。

“规模出预估四点七倍。”小五的声线被压到最低,“主力、护、钟舰、补给、取样、净化……完整一套。”

“他们为一座城,搬来整个工地。”巴克把独眼的亮拉到最高,仍看得心凉。

潮汐琴弦在这时短促地“走音”。年轮阵自加厚半分。盐崖下的矿苔提前放出甜味,像在通知一个看不见的邻居:风要变了。

“他们追的是‘谱’。”苏离盯着那排白塔,“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谱上的红圈。”

林战抬眼看天。知识核心在胸骨下轻轻烫,远处那面不反光的“面”静静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像一位只听最后一记落子的旁观者。

“他们来了。”他平稳地说。

夜幕落下之前,他把所有人召到年轮阵中空的院。

火只烧到最小,不必照脸,只要听见。

“我们打不过。”林战开门见山,“不是一次,不是十次。钟楼在不断重写,我们没有那么多春天去耗。”

没人反驳。风在院墙之外走了一圈,像一只疲倦的动物把身子藏在灌木后。

“我们还有一个选择。”林战把掌心的金叶印记按在玄武岩上。地皮微微一暖,年轮纹从他手下向四面散去,像一圈圈极浅的水纹,“把苗圃——连同它脚下这一小块蔚蓝星的肩胛——写成一艘生态方舟。”

静。然后是雷枭轻轻的一声:“疯。”

“是。”巴克接上,“能成。”

苏离没有笑,也没有皱眉,她只是往前一步,把手心压在林战的手背上。两处脉一合,叶脉与心跳在石下吻合出一个极小的节拍。

“我们要征得她同意。”苏离抬头,目光越过林战,投向这颗星体看不见的眼,“这片肩胛,不是石,是身。”

林战点头。

他闭眼,把“众心协议”向下翻——不是去掠取,而是去请。请求把一小片骨与皮、风与水,从这具庞大的、会自我照料的身上,借走一程;请求在离去之前把等势环、矿苔群、年轮水纹的“呼吸”,完整嵌进即将远行的壳。

玄武岩脚下传来一阵低而绵的回声,像心跳与海潮叠在一起。盐崖的甜味削弱,年轮云在天上一圈圈亮了一次又一次。

“她说——行。”林战睁眼,喉结滚了一下,“但有两条:

一,归还——若有日归来,归还等量的水与风。

二,不改名——这一片仍叫‘蔚蓝’。”

“她也给我们起了难度。”巴克咧嘴,“真像母亲。”

“那就做母亲想看见的事。”苏离把背挺直,“开工。”

指令像雨落在无形的阀门上,整个半岛开始变形——不是撕裂,而是缓慢地“起立”。

脉能塔抬升,塔身外翻,化为三枚巨大的年轮之环,环与环之间伸出数百条细小的叶脉导线,像树根在空中编成的网;潮汐琴弦从海峡两端收束自缠,变为弯月式的潮汐龙骨,把海的节拍装订进龙骨的脊;盐崖向内折,形成曲面“风舵”,其微孔呼吸皮随温度开合,能把狂风分成千百条温柔的线。

叶帐脱钉起飞,连接为层层叠叠的薄帆;共生农床按区域分割,镶入壳腹,粮食、菌丝、藻珠与根茎按等势环重排;“风源学舍”的黑板被嵌在一处舷墙里,成为“众心桥”的墙;“风止”从背风坡缓缓起身,滑入方舟的艏部,像一支握在新船手里的舵笔。

小五在空中铺出一张看不见的网——那是“众心协议”的雾门阵,把苗圃里每一个名字、每一条公约、每一条笑声,用最轻的不压缩的方式缝在一起,成为方舟的“家谱”。

巴克把“回授瞄准环”安装到年轮之环交汇的心位,那像是在一棵看不见的巨树的胸口,放上一只会听风的耳。

苏离四处巡按,每一个节点都要她的手掌去“签名”:叶面、土腔、潮眼、风舵、菌床、育箱。每签一次,那处就像从陌生转回亲近,成为一块会回话的骨肉。

玄武岩的肩胛在这一切的合奏里轻轻起伏。它不是被抬走,而是自己站起来。半岛与海之间渐渐出现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像一个孩子从母亲怀里悄悄挪开半步,衣角还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

“生态方舟·蔚蓝。”小五在日志上写下新名字。

敌人的钟声在这一刻真正落下。

天空像一面被无数只冷手按住的皮鼓,表面泛起一圈圈冰白的纹。钟舰降维轰鸣,试图把“年轮之环”压回平面;主力舰用“纠错丝簇”编织巨网,想要把风舵的每一根纤维都变成它的经纬;海下的“骨舰”贴着底,从潮汐龙骨下试图“咬合”。

“风针阵,起。”苏离令下。

滩涂、海口、山脊三环同时亮起看不见的光,数百枚“风针”把对拍的叶脉节律刺入外来的钟声中。针不是刺伤,而是让它们‘迟疑’。每迟疑半拍,方舟就多生一寸。

“脉种·破刺,放。”巴克开闸。

无数极细的绿丝像雨,在敌网边缘繁生。纠错丝簇被“返写”为不再服从“纠错”的软绵,网眼自己塌了一线又一线。伊娃的黑曜矢在风里无声穿行,专挑镜面与六角的错位点。雷枭把枪口牢牢压低——他的子弹不是为人准备的,而是为任何试图“抹平风”的硬角准备的。

“涟、澜出舱。”小五报出第二条链路。两只小叶舟沿潮汐龙骨下冲出,贴海而走,像两片被春潮托起的叶,它们带着“织雾”的脉种,在敌骨舰的牙缝里拉下一层雾帘,让任何“咬合”都先咬到一口风。

天穹上,一艘主钟舰对准半岛落锤。那是掠夺者最擅长的一击——把一切语言敲平为唯一的节拍。林战站在“众心桥”,双手压着“回授瞄准环”。苏离在他肩后,掌心贴住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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