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王姐看纪白舟的眼神越来越亲,有什么话都愿意跟她说。
这天,纪白舟刚走到隔间门口,王姐就赶紧朝她招手,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她。
“纪医生,你快拿着。”
王姐压低声音说。
纪白舟打开一看,是一把晒干的野菜,叶片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这是……”
“我昨天跟着他们去清理一楼面前的通道,看见墙根底下长了点这个,就偷偷摘了些,回来晒干净了。”
王姐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
“不值什么钱,但用水煮煮,多少能填点肚子。”
“你天天帮我们娘俩,我也没别的能报答的……”
纪白舟把布包攥紧,抬头看着王姐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
“王姐,这东西很贵重,在现在这时候,能找到吃的就是最好的东西了。”
她把布包收起来,又握住王姐的手。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心里肯定慌。”
“但你记住,要是以后再有什么事,不管是孩子不舒服,还是被人欺负了,你信得过我,就来跟我说。”
“一个人扛着太难,但多个人商量,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
“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王姐看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暖意。
“纪医生……我信你,我就信你……”
纪白舟坐在简陋的木板床边,指尖轻轻摸着衣角磨损的地方,眼睛看着对面人微微皱起的眉头。
她能看出对方眼里藏不住的累和着急,说话声音放得很轻:
“要是心里闷,就跟我说说吧?不管是小事还是让人烦的事,说出来可能会舒服点。”
她的话让人心安,对面人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一些。
王姐先朝门口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脚步声,才微微弯下身子,双手撑在床沿上,小心地凑到纪白舟耳边。
气息碰到纪白舟的耳朵,对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又透着忍不住的着急,好像慢一点就不敢说了:
“我跟你说,最近营里的事……你都不知道多让人难受。”
对方停了一下,说话度突然变快,一件一件事从嘴里说出来,声音还有点颤:
“就说四楼的老李头,你还记得吧?前几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偷偷藏了两个土豆,大概是想留着当晚饭,结果昨天被张强的亲信搜出来了。”
“那些人下手很重,围着老李头推来推去,还用拳头打他,老李头年纪那么大了,根本受不住。”
“最后土豆被拿走,他蜷在墙角半天没起来,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说到这里,对方咽了口唾沫,眼睛有点红,说话声音又压低了一些:
“还有隔壁那个小伙子,也就二十出头,昨天管事的让他去清理西侧楼道——你也知道,西侧楼道漏风,还堆着很多没用的木板,前几天还塌过一块,特别危险!”
“那小伙子不愿意去,跟管事的争了两句,结果你猜怎么着?管事的直接扣了他三天的食物!”
“今天我从他门口过,听见里面没一点声音,扒着门缝看了看,他就躺在床上,脸白得像纸,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肯定是饿坏了……”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只有肩膀还在轻轻抖着,看得出来那些事让她心里很不好受。纪
白舟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眼睛里闪过不一样的神情。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一块块拼图,在纪白舟的脑中慢慢汇集。
夜深了,纪白舟躺在自己冰冷的铺位上,毫无睡意。
她的眼前不断闪过一张张面孔:老周隔间墙上那张复杂的酒店结构图,王姐抱着孩子无助哭泣的脸,还有那些在底层挣扎、被随意牺牲的成员们麻木而绝望的眼神。
寒冷和饥饿在消磨人的意志,但无处不在的不公和压迫,却像一把火,在她心中越烧越旺。
等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张强和他的亲信是横亘在眼前的障碍,而那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精英团体”,则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