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斗在空中翻滚,滚烫的风扑面而来,将骂声撕碎。
陆海斗感觉自己的脊椎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翻滚都带着骨骼错位般的剧痛。
风不再是流动的气体,而是成了烧红的铁砂,剐过他的脸颊时留下火辣辣的疼,连瞳孔都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涩。
下方的热风里传来沸腾的声响,不是水开了,是比铁水更粘稠的岩浆在咕嘟冒泡,橘红色的光从深渊底部漫上来,给那些岩壁上攀爬的火蜥蜴镀上了一层妖异的金边。它们的鳞片像淬了火的刀片,每一片都在反光,数以万计的爪子刮擦岩壁的声音汇在一起,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着全世界的神经。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不计其数”。
不是密密麻麻排列着,而是像潮水漫过礁石那样,从熔岩海里涌出来。最下方的火蜥蜴刚把爪子搭上岩壁,后面的就踩着同类的背往上爬。
有些被挤得失去平衡,出尖锐的嘶鸣坠入岩浆,溅起的火星比烟花更绚烂,也更致命。它们薄如蝉翼的翅膀在高温里微微颤动,沾着的熔岩珠滴落时,在半空就化作了火星,仿佛天上的星星被烧穿了,正往下掉。
陆海斗的喉咙里涌上铁锈味,他想喊,却只能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热气。
剧毒的硫磺气体灌入他的肺腑,哪怕s级的躯体不会生病,却无法抵御致命的剧毒。
视线里的景象开始扭曲,火山口坍塌的碎块在他身边呼啸而过,砸在岩壁上迸成更小的火团,而那些火蜥蜴对此毫不在意,它们的眼睛是纯粹的赤金色,像两团燃烧的煤块,死死盯着上方——或者说,盯着他这个坠落的“猎物”。
有几只爬得最快的已经接近他了,它们张开嘴,露出细密如锯齿的牙齿,齿缝间淌下的不是唾液,是冒着烟的熔岩。
陆海斗甚至能看清它们翼膜上的纹路,像被火焰烧出来的裂纹,每一寸都在证明它们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东西。
岩浆的沸腾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个铁匠在底下抡着大锤,皮肤滋啦作响,空气烫得将丝点燃。
他知道自己离那片翻滚的熔岩海越来越近了,那些火蜥蜴的嘶鸣已经盖过了风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尖锐、密集,带着一种要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岩浆里的疯狂。
坠落还在继续,而下方,是火与血的盛宴在等着他。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鸣神有马站在火山口边缘的身影,风衣在火风中舒展,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他双眸幽深,宛如古井,却并非注视着海斗,而是熔岩更深处的东西。
原来会死在这里啊。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时,带着点荒诞的平静。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没救过世界,甚至没好好跟父母亲人告过别,最后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被一个疯子一脚踢进火山口,喂了岩浆。
灼热感先从皮肤开始。头在瞬间卷曲焦黑,衣服像纸一样燃烧起来,裸露的皮肤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被无数把烧红的刀同时切割。他想闭上眼,可眼球已经被高温灼得生疼,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模糊,只剩下那片翻滚的赤金色——那是熔岩海,真正的火河ph1egethon。
“操……”他最后骂了一句,声音被烈焰吞噬。
身体坠入熔岩的瞬间,预想中的蒸没有到来。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冰凉感包裹了他,像是穿过了一层滚烫的薄膜,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在不断下沉,四周不再是粘稠的岩浆,而是某种流动的、赤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黄金,却又带着水的浮力。
熔岩海炽热的海面之下,居然是无数光路般的能量,隔绝高温,汇成巨大的空洞。
意识没有消散,反而异常清晰。他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口无底的黑井,不断向下,向下,四周的赤金色越来越亮,最后汇聚成一片耀眼的光海。
然后,他看见了那双眼睛。
巨大的、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瞳孔,竖立的虹膜像熔化的黑曜石,瞳孔深处是旋转的火涡,比任何恒星都要明亮。那不是陆地生物的眼睛,也不是海洋生物的,那是属于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的眼睛,冷漠、威严,带着看透一切虚妄的洞察力。
祂就在那里。
火河之王ph1egethon的真正姿态。
不是之前鹰司忠冬在南极冰层下看到的、如同巨茧般的躯体,而是更完整、更恐怖的存在。
他已经完全孵化了!
龙一般扭曲的脖颈从光海中升起,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熔岩鳞片,每一片都有航空母舰那么大,鳞片的缝隙里流淌着液态的火焰。祂的身躯盘绕在光海深处,尾相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赤金色的“河水”其实是祂体表流淌的能量,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祂比落基山脉还要庞大,比所有高楼大厦加起来还要巍峨,是行走的灾难,是活着的毁灭本身。
陆海斗彻底呆住了。疼痛、恐惧、愤怒,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渺小感,像一粒尘埃仰望苍穹。
原来这才是火河之王……原来鸣神有马让他看的,是这个。
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注视”到了他这个不之客。
然后,祂张开了嘴。
那不是哺乳动物的颌骨开合,而是整个头部的结构像花朵一样展开,露出内部层层叠叠的、由火焰构成的“牙齿”,每一颗都像一座喷的火山。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