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这都是一场胜算极大的赌局。
“大人。”一名心腹幕僚躬身进来,压低声音道,“刚刚得到消息,田兴在田氏祠堂召集了所有心腹将领,似乎……有所异动。”
蒋士则的眼皮跳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异动?说具体点。”
“他下令,明日卯时,三军集结,擂鼓点将,要以‘救援成德,唇亡齿寒’为名,誓师出征。”
“哦?”
蒋士则的眉毛挑了挑,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这个田兴,倒还有几分宗室的血性。不过,怕是别有用心吧?”
他太了解田兴了。
这个田氏的旁支宗亲,平日里看似沉稳,实则野心勃勃。田季安死后,自己以雷霆手段掌控了魏博大权,田兴表面恭顺,暗地里不知串联了多少对现状不满的旧将。
“大人明鉴。”
幕僚谄媚地笑道:
“田兴此举,无非是想借着出征的名义,将兵权抓在手里。一旦王承宗那边得胜,他便可借‘出兵之功’向我等难,争夺节度使之位;
若是王承宗败了,他也能立刻调转枪头,向朝廷输诚,卖个好价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蒋士则冷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
“算盘打得再好,也要有实力才行。他以为兵权是那么好拿的吗?”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魏博军的几个重要将领名字上点了点。
“去,告诉张谦、李勇他们,让他们看好自己的队伍。田兴要演戏,我们就陪他演。大军可以开拔,但必须听我的号令行事。让他出工不出力,在魏州和贝州之间来回晃悠就行了。”
“另外,派人盯紧了田兴的帅帐。他不是要去‘救’成德吗?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救法。”
幕僚心领神会:“大人的意思是……让他动,但不能让他乱动?”
“没错。”
蒋士则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等定州战局明朗,王承宗大破朝廷新军,河北大势已定。到那时,我再回过头来,连他带那些心怀二意的老家伙,一并收拾了!”
在他看来,田兴的这点小动作,不过是癣疥之疾。
真正决定魏博,乃至整个河朔命运的,是定州那场即将爆的大决战。
只要王承宗赢了,他蒋士则的地位就稳如泰山。届时,朝廷自顾不暇,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将魏博镇彻底变成他蒋家的天下。
“对了。”
蒋士则像是想起了什么,“裴度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大人,裴相国自入城后,便一直待在驿馆,闭门谢客。只是今日傍晚,曾派人去田氏府邸送了些祭奠故友的礼品,并无其他异常。”
“哼,一个故作姿态的腐儒罢了。”
蒋士则不屑地挥了挥手,“不用管他。只要把他看死了,别让他和城中任何人接触,他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一个文官,难道还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反我十万大军不成?”
“大人英明!”
幕僚恭敬地退了出去。
卧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蒋士则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
田兴的小动作,在他的监视之下。
裴度的到来,更像是一个送上门的人质。
只要定州传来捷报,他就可以立刻翻脸,扣押裴度,斩杀田兴,彻底扫清魏博内部的所有障碍。
然后,联合大胜归来的成德王承宗,与卢龙、易定等镇连成一气,效仿安史故事,向朝廷提出更苛刻的条件,甚至……窥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蒋士则的心头一片火热。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张由更强者编织的巨网,已经悄然笼罩在了整个河北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