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对牺牲者在天之灵的告慰,更是他对未来、对这片土地上所有期盼安宁的生灵,所立下的血誓!
千里之外·金陵皇宫·御书房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宫深处,气氛却截然相反。
秦帝秦沐风斜倚在铺着明黄锦缎的御座上,手中把玩着一份刚刚由心腹太监呈上的密报。
这密报由潜伏在周朔势力核心的“鼹鼠”以最快度传递回来,上面的火漆封印还带着一丝余温。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刻骨的怨毒和一种即将得逞的、残忍的快意。
“周朔……你竟敢亲自去迎接?真是天助我也!”秦沐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御案,出沉闷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为了区区几粒稻种,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你是真的急了,黔驴技穷了。也好,省得朕再费周折,引蛇出洞。”
他抬起眼皮,看向侍立一旁、如同融入阴影中的暗谍司指挥使:“消息确认了?周朔确实在秦淮水寨?身边只有五百亲卫?再无其他大将?”
“回陛下,千真万确!‘鼹鼠’的消息从未出错,渠道安全。周朔接到南越公主和王强等人抵达的消息后,立刻点齐五百亲卫,轻装简从,星夜兼程,直奔秦淮水寨。水寨新成,守军多为水手和工兵,其麾下牛大,武冲等均未随行,分散各处。”暗谍司指挥使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冰冷的机器。
“好!好!好!”秦沐风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传朕密旨!令暗谍司在江南的所有‘夜枭’、‘影刺’、‘毒牙’,所有能动用的精锐,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潜入秦淮水寨周边区域!目标只有一个——周朔项上人头!朕要他的脑袋!不计代价!不计伤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鸷的异芒:“另外,立刻通过‘潜渊’渠道,联系陈朝‘暗鹞’!告诉他们,千载难逢之机已至!周朔孤悬在外,身边仅五百护卫,正是斩良机!朕许他们,事成之后,青、代两州膏腴之地,尽归陈朝!让他们也把压箱底的‘鬼面’、‘无影’都派出来!秦陈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务求一击必杀!绝不容失!”
“陛下,与陈朝‘暗鹞’合作……此乃虎狼之辈,且割让两州之地……”指挥使冰冷的面具下,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秦沐风厉声打断,眼神阴鸷如毒蛇,“周朔此獠,已成心腹大患!其势若成,则大秦危矣!只要能除掉他,与虎谋皮又如何?割地?哼,待朕收拾了残局,再拿回来便是!快去办!延误者,斩!”
秦淮水寨·核心院落
周朔亲自将王强安置在水寨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院落里。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最好的医官。看着医官小心翼翼地处理王强身上新旧交错的伤口,尤其是那触目惊心的断肢处,周朔的心如同被反复凌迟。
他紧紧握着王强的手,感受着那粗糙掌心中残存的力量和温度,看着兄弟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脸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深沉的疲惫。
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在周朔胸中熊熊燃起!这火焰,由兄弟的血泪点燃,由那十一位英魂的牺牲助燃,由手中那金黄的、沉甸甸的稻种赋予其焚尽八荒的力量!
这火焰,誓要焚尽这乱世的一切阻碍,为逝者,为生者,开辟一个崭新的乾坤!
他轻轻放下王强的手,为他掖好被角,转身走出房间,步伐沉重却坚定。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踏着暮色,登上了水寨最高的了望台。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将浩渺的秦淮河水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
刚刚竣工的水寨在暮色中巍然矗立,寨墙高耸,箭楼林立,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坚实的影子,显得雄伟而坚固。
这本该是踌躇满志、展望未来的时刻。周朔摊开手掌,几粒饱满的占城稻种静静躺在掌心,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润而充满希望的光芒。
他心中盘算着稻种的分、试种、推广,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扼守水道咽喉的新寨和这足以改变国运的粮种,开创一番前所未有的新天地。一种混合着悲痛、责任和巨大希望的力量在胸中激荡,让他暂时忘却了疲惫。
一阵晚风吹过,带着水汽的微凉,掠过了望台。周朔下意识地收拢手指,将那几粒珍贵的稻种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这时,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下,最后一抹瑰丽的余晖消失殆尽,天地间仿佛瞬间被一层灰蓝色的薄纱笼罩。白昼与黑夜在此刻交替,光明迅退去,阴影无声蔓延。
就在这明暗交替、光影最为模糊的瞬间!
远处临水的一片区域,几处因水寨建设而废弃的渔家屋舍,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怪兽。
其中一处看似摇摇欲坠的屋顶,一片毫不起眼的、边缘破损的瓦片被极其轻微地顶开一道缝隙。
瓦片之下,一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如同最冷冽的毒蛇,透过特制的、细如丝的窥孔,死死锁定了水寨高台上那个凭栏远眺的挺拔身影。目光精准地落在他的心脏位置。
一支造型奇特、通体哑光、唯有三棱箭镞在微弱天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悄无声息地架起。
弩身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弩机被一只带着特制手套的手,轻轻扣住。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随着暮色的降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整个水寨。
风暴,已然降临。